昔日青澀少年已經長成了風姿過人的青年,他眉眼間依然縈繞著一絲揮之不去的病氣,烏黑長發隨意披在身后,青竹色的衣服顯得人精神了許多,清新俊逸,抬眼看過來時雙眸清澈明亮。
乍一見到司空華,姜禮難得怔了怔,神態動作竟有些不自在,兩人相顧無言。
許久后還是姜禮先開口,他用略微陌生的語氣道“師兄,好久不見,恭喜出關。”
說完這句話,他便垂下了眸子,自然沒有看見司空華
隨著他的話,緊握顫抖的雙手。
修真無歲月,兩人早已不是當初的少爺與侍衛,也不再是當年無話不談的少年。
一個是宗門最有前途的首席大弟子。
一個卻只能蝸居某地,當個不起眼的小管事。
天壤之別。
他們并肩走在竹林中,試圖找回當年的感覺,可錯過的時間不是那么容易彌補的,終究是有了裂痕。
分別前,司空華邀請他與自己同住,雖然現在的他修為還不足以擁有自己的山峰,沒有實現少年時的諾言,但早就有了屬于自己的洞府。
先前司空華幾次邀請姜禮同住,都被他拒絕了,這次也不例外。
姜禮告訴司空華,他對現在的生活很滿意,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像個凡人一樣。
他終究只是個凡人。
不像司空華,是天生要修仙的。
這個道理他當年不懂,如今終于明白了,更知道兩人早就回不到過去,也不該再有交集。
如果可以的話,他甚至希望再也不要見到司空華。
假如是未來的司空華,那么他一定會不擇手段把他的小少爺帶回去,哪怕他狠自己,也不會放過他,而是將其囚于洞府,鎖在床榻上,讓他日日夜夜只能看見自己。
可現在的司空華太年輕,他還是像往常那樣聽小少爺的話。
姜禮不和他一起住,甚至不想再見他,那就如他所愿。
自那之后,司空華還是回去看望姜禮,只是每次都藏在暗處,從不露面,跟做賊似的偷偷摸摸。
他也會托人送姜禮東西,姜禮照收無誤,這是兩人之間心照不宣的默契。
司空華的修為越發高了,眾人皆稱呼他一聲仙尊,只是很少有人能見到這位仙尊,只知道他常年閉關。
司空華又一次出關去找姜禮,留給他的卻是人去樓空,多年前相似的一幕再次上演。
這次司空華格外慌張,因為就連周圍的人都不知道姜禮去了哪里,猜測他是不是壽元已盡,找了個地方了此殘生。
司空華神色大變,他掐著手指算了算,姜禮的壽命好像真的快到頭了,就算有司空華這些年源源不斷送去的靈丹妙藥,但境界也不是嗑藥就能上去的,天資不行只能起個延年益壽的作用。
所以姜禮會去哪里
司空華幾乎瞬間就猜到了。
他回家了。
昔日的繁華的刺史府已經沒落,府中空無一人,檐角掛滿了蛛網,滿是灰塵。
姜禮坐在長長的回廊上,此時的他已經不再年輕,眼角爬上了皺紋。
物是人非,唯一不變的是檐下的驚鳥鈴,風吹過,發出悅耳的響聲。
姜禮恍惚記得少年時因為好奇,便趴在司空華背上去碰這個驚鳥鈴,一下又一下,聲音似乎與現在重疊。
只是父親兄長以及阿姊,全都不在了。
修仙百余年,他連親人的最后一面都沒見到。
姜禮閉上眼,再睜眼時,他看到了司空華。
少年風華正茂,容顏不變,一瞬間他以為回到了過去。
很快他就反應過來,這是真的司空華。也是,司空華可不是普通的凡人,壽命以千萬年計,自然還是年輕時的樣子。
可他已經老了。
“我有點后悔了。”姜禮看著司空華,輕輕說道。
后悔孤注一擲陪著司空華去修仙,后悔沒有陪在家人身邊,后悔對他產生了說不出口的心思。
姜禮的命其實很好,他生于綺羅錦繡,身體雖弱了些,卻被家人千嬌萬寵養大。
如果不是踏上了一條不屬于他的路,他本該按部就班讀書、科舉、考狀元、當官,說不定最后還能混個丞相當當,青史留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