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邯眉頭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臣亦知曉。”
“公主,您不必急于辯白,更不必再告誡臣,您并不喜歡臣。”
章邯眸色深深,眼睛盯著鶴華,“這是眾多周知的事情,臣很早之前便知道。”
“但這并不影響臣的心思。”
“我心匪石,不可轉也,這是臣對您的回答。”
說完這句話,章邯從座位上起身,男人走到花廳中央,對主位上的她深施一禮。
視線相接又錯開,男人的頭已經微微低下,像是在無數個日子里,他總是以仰視她的方式出現,對她無條件的臣服與效忠。
我心匪石,不可轉也。
這句話似乎是他一生的寫照。
另一個世界如此,這里的大秦,也如此。
章邯轉身,緩步走出花廳。
鶴華目送他離開,看他身影穿過窗柩,看他身影消失在長廊盡頭,深秋的世界一片斑駁的黃,男人一身降紅色郎將常服,薄薄的甲在燭火的映照下閃著幽冷的光,讓人望而卻步,不敢生出半點親近之心。
他的確是陰郁沉默的章將軍,可也是她的第一個心腹,她至死不變的信徒。
鶴華慢慢收回視線。
“公主。”
寒酥叩門而入,“蒙將軍麾下的換崗老兵,公主準備召集多少人”
“這些人的住宿如何安排吃飯呢未來是時間到了,繼續去邊疆服役,還是將他們引入櫟陽,成為櫟陽的一份子”
鶴華回神。
人生中第一次被告白,就這么以毫無懸念的結果而結束,她的心情其實復雜得很,但身居高位,委實沒時間讓她唏噓嘆息,她迅速調整自己的心思,思考寒酥問出的問題。
“傳令眾公子,征集民居,以待老兵。”
片刻后,鶴華做出回答,“老兵們可住這些民居,也可以自己去租賃房屋,我們按照個人貢獻來制定他們的報銷住宿的比例。”
“再調集一些黔首,架起鍋臺,讓他們充當庖廚。”
“至于是留在櫟陽,還是繼續去邊關,則征詢老兵們的意見,他們愿意去邊關便去邊關,愿意留下便留下。”
櫟陽沉寂百年,有能力的人早就逃離櫟陽,去咸陽定居,而盡留下來的,不是混吃等死的平庸官吏,便是在老家幫忙帶孩子的老人,用后世的話來講,這是城市老年化,非常不利于櫟陽的發展,這種情況下,如果能引進一群青壯勞力,便能很大限度改善櫟陽的現況。
當然,前提是要把治安控制好。
男人多的地方很容易打架滋事,要把這種苗頭扼殺在萌芽之中。
鶴華毫不猶豫道,“若他們愿意留下來,我們便給他一些落戶便利,讓他們在櫟陽長期發展。”
“但前提是他們要遵紀守法,不得在櫟陽吵鬧鬧事,若是不然,他所享受的一些便利立刻取消,將他打成刑徒,讓他去邊疆修長城,天天出工不給錢的那一種。”
寒酥噗嗤一笑。
她還以為章邯走了之后公主會消沉一段時日,不曾想公主能瞬間調整過來,思緒如常處理政務,或許這就是上位者的政治素養,不會讓感情影響到自己的判斷與行為。
寒酥點頭應下。
鶴華去尋蒙毅,與蒙毅敲定召集的老兵們。
蒙毅彼時在書房,她今天大部分的時間在坐著,想起來一走運動一下,便沒有讓呂鬚召見蒙毅,而是自己去書房找蒙毅。
鶴華隔著窗柩往里瞧,熏香從羽人座的博山爐里吐出,裊裊熏香如騰霧,男人安靜坐在書房之中,似是在看書,看背影頗為專注,連她過來都不曾發覺。
“咳咳。”
鶴華輕咳一聲,微提裙角,走進書房。
等她走進書房,她才看到蒙毅手里拿著的書是顛倒的,字跡上朝下,像是斗大的字不識一籮筐的白丁。
這個動作對普通人來講都無比滑稽,更別提對穩妥端方的蒙毅來講了,這是他根本做不出的事情,除非現在的他走神走到連書都拿錯了。
等等,走神
鶴華思緒微微一頓,眼皮跳了跳。
蒙毅為什么走神是因為她單獨把章邯留下,要與章邯說私密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