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您不必多言。”
然而就在這時,一向對鶴華言聽計從的章邯卻突然開口打斷她的話,男人抬起頭,幽深眼眸里是視死如歸的堅持,如此決絕,如此義無反顧。
鶴華聲音微頓,一下子止住了話頭。
面對著這樣的一雙眼,她著實很難說出拒絕。
倒不是因為害怕傷害到章邯,而是她的拒絕根本不會起任何作用。
喜歡是他一個人的事情,與她的態度無關,更與她的拒絕無關,無論她拒絕與否,他都會堅持自己的決定決定喜歡她。
可是,為什么呢
為什么會喜歡她為什么能這般喜歡她
另外一個世界的她沒有等到蒙毅王離,卻在死后等到了章邯,章邯為她收尸厚葬,讓她在漫長的兩千多年歲月里再沒有忘記自己的身份與姓名。
而在這個世界里,章邯依舊喜歡她。
明明提拔重用他的人是阿父,他卻以她馬首是瞻,寧愿放著前途無量的宮門衛尉,也要跟到櫟陽來,做她身邊的親衛武官,甚至還在她缺少錢財的時候,將他這些年所收到的賞賜全部拿給她,哪怕她不還錢也無妨,只要能幫到她,她不介意讓自己一無所有。
這不是簡單的知恩圖報,這是真的喜歡。
喜歡她的聰明急智
還是喜歡她的善良但有鋒芒
是喜歡她的樣貌出挑
還是喜歡她金尊玉貴的公主身份
都有可能。
無論是才干性情,還是樣貌家世,她都出類拔萃,值得任何一個人喜歡。
她從不覺得喜歡性格是投機,喜歡皮囊是膚淺,喜歡家世是勢利,這些都是吸引人的本能的喜歡,正常人憑本事擁有的東西,憑什么不能被喜歡什么時候喜歡也要分個高低貴賤,要透過皮囊看靈魂的喜歡才叫真愛
她不認同這種言論。
就像她喜歡蒙毅的性格,喜歡章邯的相貌,喜歡王離的家世,這些喜歡都是淺薄的,都是需要被唾棄的,她不認同。
如果蒙毅沒有讓人如沐春風的性格,那蒙毅便是無數治世能臣的其中一個,泯于公卿大夫之中,讓她根本生不出親近之心。
如果章邯沒有讓人一眼驚艷的臉,那她不會多瞧他第二眼,更不會順水推舟給他機會,讓他參與到造紙術的事情中來證明自己。
如果王離沒有顯赫的家世,那他就是極其討人厭的紈绔,他若敢囂張跋扈,這個世道頃刻間便會教他做人,讓他一身棱角盡數被磨平,成為蕓蕓眾生的庸碌之一。
她與蒙毅相交于蒙毅的性格,與章邯始于章邯惹眼的相貌,與王離青梅竹馬,是因為王離的家世給了他足夠的任性資本,讓他能保持貴族習氣,一邊自持身份不屑于與黔首們為伍,一邊卻因為自己出身貴族,便要承擔起貴族庇佑黔首的責任,這種別扭性格配著他的家世很討喜,所以她雖然嫌棄他的性子,但也與他關系頗好。
所以她喜歡著這些喜歡,無關風月,更不是兒女私情,是天然的被吸引,生而為人本能的喜歡。
她喜歡著他們身上的特質,而章邯也喜歡著她身上的特質,唯一不同的是章邯對她的喜歡似乎是男女之情,與她無關風月無關。
章邯喜歡她。
她不問章邯為何喜歡她,因為她清楚知道,自己值得章邯的喜歡,值得章邯為她不顧一切,盡管他的喜歡并不理智,帶著強烈的自毀傾向,但不可否認的是,那的確是真真切切的喜歡,把自己的一顆心捧給她,任由她來發落。
鶴華靜了一瞬。
鶴華神色若有所思,章邯微抬眉,靜靜看著鶴華艷麗容顏,一字一頓開了口,“公主,您想說什么,臣知曉,而臣的回答,您也知曉。”
“既然彼此都知曉,您又何必在臣身上浪費口舌”
鶴華心頭一跳。
的確沒有必要浪費口舌,因為沒有意義。
鶴華輕輕放下茶盞。
“既如此,我便不必圖費口舌。”
鶴華輕輕一嘆,看向章邯,“你的喜歡與我無關,我的不喜歡也與你無關。”
“我不敢保證未來的自己會不會對你生出同樣的情愫,但我能保證的是,此時的我對你并無男女之情。”
“臣知曉。”
章邯神色淡淡,似乎一點不意外鶴華的話。
鶴華看了一眼章邯,“你知曉便好。”
“你是我的心腹,是我的左膀右臂,是未來的肱骨重臣,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