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眼,便是多年以后、混出頭的林椿才會有的眼神。
她還真的,在一開始,在沒有任何過渡的情況下,便成為了多年以后的林椿。
如同一顆經歷了磨難的樹,筆挺的同時,卻還張牙舞爪。
就像她那天對鄒全說的那樣讓人看到她表演的畫面的時候,仿佛看到真的有這么一些人,曾如此囂張而刻薄地活過。
洛岐聞走入鏡頭的那一刻,時空割裂的錯覺如同山崩的碎石一般砸在他身上。
他心情有些憂慮,卻又不由自主地朝虞漁看去。
虞漁聽到動靜,朝他看來。
面色算不上冷漠,卻也還帶著幾分和氣。
橋上的風將她的發絲吹得張牙舞爪,她嘴上叼著那根煙,煙霧裊裊,被風也吹得升騰。
煙的灰燼朝她臉上撲,她沒在意。
咬著煙的那兩顆牙齒,是最尖銳的兩顆犬齒,是她笑起來會露出來的那邊犬齒。
那煙一直在燃燒,可虞漁一口也沒吸,而只是朝著洛岐聞看了一會兒,然后用一只手摘了下來,摘下來的時候,嘴里才散出一點煙霧。
那煙霧,好像是多余的、鉆入她嘴里的、白色的風。
隨意的熟練,慣有的輕佻,如同那根被即將燃燒殆盡,但仍舊被她夾在手里的、火光忽明忽暗的煙。
這種熟練和習慣性,很難做出來的。
洛岐聞是鉆研演技這一方面的,所以對這點認知很深刻。
可虞漁那種熟練性,如同刻在骨子里習性,令他看不到一點表演的痕跡。
就仿佛她曾這樣做過很多遍,真的是這樣的人一般。
她自然是,她曾是余魚,和林椿一類的人。
可書里的林椿再精彩,也只不過是一個虛幻的人物,可她作為余魚,真實地活過。
若真的要比起來,林椿也好,曲明也好,又怎么能和玉城的余魚相提并論呢
看著她張牙舞爪的黑發,洛岐聞心中居然升起一絲卑怯的感覺。
第一次看到林椿作為女人出現在他面前,洛岐聞飾演著的曲明展現出了極度復雜的情緒。
以演員的角度來觀察,這種情緒無疑被洛岐聞表現得很出彩。
但與虞漁一比,卻好像成為了陪襯。
不夠自然也不夠生動。要是沒有對比,他已經把曲明詮釋得很不錯了。
虞漁在橋上走了幾步,有點不安。
可風一弱下來,她臉上復雜起來的表情又如同展開的旗幟。
“曲明,你來干什么”
“你下來”曲明壓著聲音喊她。
“下來做什么”虞漁第一句還有點不太自在,第二句卻又仿佛恢復了點煙時候的從容。
“你在橋上做什么危險,不要跳,我接你回去。”
“接你恐怕接不了我。”
虞漁那眼神烏黑,散漫開來帶著股煙草般的
質感。
那就是從底層爬上來的二把手的眼神。
里頭輕描淡寫的壓力令洛岐聞一瞬間以為自己是曲明,又一瞬間意識到自己是洛岐聞。
虞漁轉了個身。
風又把她的衣衫吹得獵獵作響。
她沒打算和洛岐聞商量什么。
轉身的時候,便撣了撣指尖的煙灰,然后將煙頭狠狠捏得發皺,繼而輕飄飄地將那煙頭撒進了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