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那我是不是也能活下來”
“一定行”
玄燁寬慰著眼前木板上躺著的一個孩子,看身量不過才十二三歲,他的家里人已經不知道在哪里。
不踏鄉土,不知百姓疾苦;不入市井,不知江湖險惡。若此劫難能過,他還能再繼續當這個皇帝,此生他一定不做那金鑾殿上的一尊冰冷的“圣人”,要訪遍民間,踏遍江河,不光憑耳聞,去親眼看一看他所治理的天下,去讓它興盛繁華。
“小兄弟”
身后傳來吏目的聲音,玄燁回過
頭去,他已經知道了這個人姓郝,大概是個縣衙內的九品芝麻小官吏,做些文書雜事。縣城里亂成一鍋粥,沒人愿意做的爛差事,又兇險,自然就落到了他的頭上。
“你過來歇息一下吧我看你這手上還有傷呢”
“不打緊,剛剛已經讓門外的郎中給我換過藥了。”
吏目頷首,看了眼滿院子的慘狀,于心不忍但也毫無辦法,“這都看命,咱們也盡力了。”
“未盡全力,怎么能叫盡力”
吏目驚訝又敬佩,“小兄弟之義舉,著實令郝某佩服。聽帶你過來的衙役說,你是上三旗的旗人,看你的談吐也不凡,衣著也不像普通老百姓。看樣子是個貴族子弟,何苦在這里做這吃力不討好的苦差事若有三長兩短,家中必定擔憂。說實話,本也與你無關。”
玄燁回首,同他一笑,“四海之內,皆兄弟。滿人怎樣,漢人又怎樣躺在這里的人,有滿有漢,有回人,還有蒙古的、鄂倫春的,都是中華子孫。你不也干著吃力不討好的差事看你樣子,是個才學不低的文人。怎么不去考學做官,反倒做了吏當今皇上正在重用漢臣,你何不去試試”
吏目笑道“實不相瞞,我中過進士,還當過湖廣道御史。”
玄燁一怔,這才仔細打量起眼前的人來。吏目不明就里,夕陽照進院子,祥和與眼前的瘡痍十分不相稱,也不知是視死如歸還是怎的,他竟對眼前這個少年訴起了心里話,“我得罪過吳三桂,被誣陷入獄,被判死罪。幸得先帝改判流放盛京,后被赦免。那時我郁郁不得志,開了個學堂教書,幸而也有一群友人。之后又做了個芝麻小吏目,也能幫百姓做做事。”
“你是郝浴”
“你怎知道”吏目驚奇站起。
玄燁微微一笑,“久仰大名”
當年劉文秀起義,聽說就是這個人逼迫吳三桂派兵援馳,否則保寧一戰不會勝利。也因皇阿瑪深知此事,但又不好與吳三桂正面對抗,才改判此人死罪為流放,后又赦免。是個正直不阿、顧全大局的有志之士。
這些故事,也是他登基后,從索尼、鰲拜他們口中得知。但并未見過這個人。
他朝門外看了看,心里道若有其他地方援馳,香河鎮又緊閉城門,這一難倒也能躲過去。
“郝大人郝大人”
一個衙差急匆匆跑了過來,沖著郝浴一通耳語,郝浴登時暴跳如雷,一張臉漲得黑紅“胡鬧還有沒有天理王法”
話音剛落,外頭就一陣慌亂腳步聲。
郝浴一急,卻是一把抓過身旁的玄燁,“小兄弟,你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