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
監護儀器傳來的滴滴答答聲不絕,在昏暗的環境中已經成了唯一的計時器。
不遠處,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和憔悴的婦人正低聲談論著什么,當時他豎起耳朵認真聽,卻因陌生詞匯而感到茫然的話語,現在清晰地傳入他耳朵里。
“孩子的病
溶骨性破壞灶有多處,皮膚與骨頭具有損害,我們診斷為為朗格漢斯細胞增生癥,是一種罕見病,但他的情況也很特殊,病理結果已經有腫瘤惡性病變,還有之前手術時說的骨體有炎癥”
“好在現在還沒有累及臟器”
“您說治療手段”
“唉。”
“以他現在的情況來看,骨損傷面積破壞過大,增大速度過快,之前刮治的效果并不好,最好的辦法就是截骨,再拖延下去,可能會危及上頜。”
“就目前的醫療水平,這也是唯一的方法。”
“在病變擴散到更多地方和器官之前。”
這個病的治療可能會讓病人成為慢性傷殘。
孩子的病情發展速度過快,再加上罕見病在其他醫院的長期誤診,以至于不得不走到這一步。
截骨。
什么皮膚損害,什么細胞癥,什么炎癥反應,什么截骨,對于小小年紀的孩子來說,他只記得自己有一天突然開始皮膚潰爛,開始骨頭疼,疼的每晚睡不著覺,其他小朋友也嫌自己變得丑,像個怪物,做游戲時只能當被奧特曼打的壞怪獸。
到后來他們的母親也不讓他們和自己玩了。
直到去了醫院,再到去了東京的大醫院,一次又一次的手術,一次又一次的治療,陪在他身邊的只有爸爸媽媽和穿白大褂的叔叔阿姨,陌生的關懷讓他感到溫暖,暫時緩解的病痛也讓他忘記苦楚,甚至在手術室還立下雄心壯志。
“叔叔,我以后也要當醫生,像你一樣做手術拯救其他小朋友”
由于時間過于長遠,大多數事他已經不記得了。
但半澤雅紀還記得那個全身武裝,只露出一雙眼睛的醫生,而現在,他又看到了。
那個人的眼神過于復雜,黑色眼瞳中的情緒過于沉重,即使明亮的手術燈也無法將之照亮,濃稠得像外公寫字時用的墨。
只要沾染上,就難以洗掉,即使水流沖刷,也會在皮膚的微小縫隙中留下深深的痕跡。
“好啊,到時候雅紀小朋友可以來給醫生伯伯當學生。”醫生的語氣很輕松,低沉而溫柔,“現在雅紀乖乖的,閉上眼睛,就和平時一樣,我們睡一覺就好了。”
睡一覺就好了。
和平時一樣。
以前每次睡覺醒來,會看到清晨暖洋洋的陽光,媽媽會給自己熱上一杯熱乎乎的牛奶,爸爸會在上班前親親他的額頭。
可是這一次醒來,等待麻醉過去,他嘗試張嘴說話,除去深入腦髓的刺痛,卻什么也感覺不到。
媽媽,我的嘴呢
他想伸手拉住媽媽的衣擺,卻發現自己的右手好像也動不了了。
右腿也很沉,抬不起來。
“雅紀。”媽媽發現他醒了,平時總是笑意滿滿的臉上如今布滿了淚水,在對上孩子的目光后手忙腳亂地抹點臉上的淚珠。
半澤花的動作過于匆忙,以至于狼狽的越抹越多。
“沒事了雅紀,我們很快就會好的,很快就會好的。”她輕輕的擁住了自己的兒子,避開了各種身上的插線和管道,“媽媽在這里,爸爸也在這里,我們這次手術做完了就好了。”
“好了我們就回大阪,我都和你白石阿姨說好了,回去我們又能和藏之介一起玩啦,你不是很想他嗎”
“不要睡,寶貝,醫生說了你現在不能睡,麻醉還沒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