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向山上走,宋遠橋一行人碰到的武當弟子愈多,投注在喬衡身上的怪異視線也愈來愈多。
張無忌數次欲言又止。
喬衡目不斜視的走在登山路上,對他人的視線視若未見。
他的腰間仍然纏著那柄輕薄的軟劍,有它在,他就不是真正的身無憑依。
宋遠橋突然停下了腳步,對著張無忌道“無忌,等一會兒你先一個人去找你二師伯報個平安吧。早點過去,他們都想你了。”
張無忌一愣,疑惑地問“那師兄呢大師伯,你和師兄不跟我一起過去嗎”
宋遠橋說“我先帶他去你正閉著關的太師父那里,讓他在紫霄宮外面磕個頭,然后讓這逆子到后山見見你七叔。他犯下如此大錯,總得把事情說個明白,讓七弟泉下瞑目”
喬衡沒有理會停下來的宋遠橋和張無忌,他仍然保持著一開始的速度,不急不慢地走著。一切浮嵐暖翠雖映入了他眼里,但沒有入得他心里,他明明行走于此間,卻有如身在山外。
在劉家村時,他就在思考一些事情。
他在又一次的計算他現在真正能稱得上屬于自己的東西,還剩下多少。一個除了自己永遠不會被他人承認的名字,獨立的思想與人格,以及那虛無縹緲的靈魂,除了這幾樣,大概不會再有別的什么了。
一直以來,他都清楚的把自己與身體原主人割裂開來,從沒有真正的試著融入身體原主的人生。不僅僅是因為他沒有興致,不是因為他不知道如何融入,更不是單純的因為憎惡原主人的一言一行
他只是在害怕。
他在害怕如果他真的把自己當成了另外一個人,這樣一次又一次過后,總有一天他會連“自我”都無法保存他活著,卻有如死了。
然而這并不輕松,事到如今,他已經覺得有些不堪重負。
宋遠橋幾經催趕,張無忌才肯獨自離去。他心里暗道快點跟二師叔報個平安,馬上就回來陪著宋師兄。以宋師兄這性子,定然不肯在七叔面洽說什么軟話,要是大師伯氣頭上來了可怎么辦。
武當正殿前方正是演武場,要前往紫霄宮必然要經過此處。雖然此時已過了練功的時辰,但演武場上仍然有三三兩兩的弟子聚集在一起,或是切磋練武,或是相伴交談,又或是正巧路過。
有新晉弟子詢問“那是誰”
“他怎么在這”
“宋青書他怎么還敢”
“這是宋師兄”
喬衡一出現在附近,就有不少弟子注意到了他。
他閑庭信步般走過,任那些來自不同人的復雜眼神加諸他身。凡他路過之處仿佛都在眨眼間安靜了下來,這種靜默是如此的不同尋常。
他的臉上沒有因為反出武當后又回到此地的尷尬無措,更沒有鑄成大錯后的悔恨慚愧,他的表情中沒有一切人們事先想到的負面情緒。他一身白衣如雪,不沾塵埃,就連他的目光都仿佛纖塵不染,然而便是他的眼神表現得再平順諧和,也無法否認其中深藏著的高徹,凡是接觸到他目光的人,竟下意識地退避開來。
他這一路走來,居然沒有收到半分阻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