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衡一手持著劍,劍身自然地垂在身側,劍尖上猶帶著一縷殷紅。他無動于衷地看著在地上痛苦的呻吟著的瞎子,任他們的身體因疼痛偶爾抽搐幾下。
他一身氣質沉寂似夜,偏又生得俊眉修目,即使在這布滿血腥氣的場景中,也彰顯出一副清孤出塵姿態。
他聽到身側傳來的腳步以及呼喚聲,微微側頭,向腳步聲傳來的方向看去。與他對視的瞬間,來人的目光仿佛浸入了兩潭淼淼秋水,清冷無垢,平和天然。
這種恬靜的神情,與地面上那三個滿臉鮮血神情凄厲痛楚的元兵,形成了再鮮明不過的對比。
“父親。”
宋遠橋看到眼前這副場景,還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只是,縱然他擁有幾十年的江湖經驗,見多識廣,見到此情此景也不免頓了一下腳步。明明身處于烈日驕陽之下,他卻無端地感到了一種森冷。
同時,他也實在不記得江湖中有哪種劍法,可以在毫無內力的情況下修煉,一出手便專刺他人雙眼竅穴,陰毒狠辣至斯。最后的最后,他才帶著幾分猶疑的聯想到了另一件事上,他想起屠獅大會上峨眉派周掌門所使的功夫,青書當日也使出了一脈相承的招式,若是這劍法出自那無比邪門的九陰真經的話,就說得通了。
峨眉派、周芷若、莫聲谷、陳友諒這四個名字早已因為種種陰差陽錯聯系在了一起,無論提及哪個,都是宋遠橋心中不可觸及的逆鱗所在。
想他武當也是江湖中數一數二的名門大派,他視為武當繼承人的兒子,居然叛離了武當,去學習這等陰邪至極的他派武功,這讓他心里如何不又恨又痛。
這種無法排解的情緒在心底積壓了不知多久,宋遠橋看著地面上三個形容凄慘狼狽的韃子兵,說“這等畜生不如的家伙死不足惜。”話一說出口,他挽了一個劍花,隨著“咔”的一聲響,長劍就收回了劍鞘,躺在地上的三者隨即失去了生命的氣息,唯有脖頸處多出一條細細的血線。
宋遠橋看著三者血肉模糊的雙眼,眸色有些暗沉。
他說“這劍法你以后還是不要再練了吧。”九陰真經陰氣太盛,其中的劍法又會好到哪里去在沒有內力護體的情況下,再練這上面的劍法無異于飲鴆止渴
喬衡聽到這話,心也隨之靜靜地沉了下去。
宋遠橋的想法他大致上能猜得出來,無非就是覺得他的手段太過殘怖了,人死不過頭點地,他這樣做實有刻意折磨俘虜之嫌。但是如今他以普通人之身說得再直白點,他就是一介廢人,在面對能威脅自己生命的敵人時,他有法子能掙得一命活下來已是實屬不易,哪還容自己在之前挑三揀四呢
也許隨之而來的就是宋遠橋因此對自己生出的罅隙猜忌,熟于應對這種局面的他,除了從心底蔓延而出的深深無力感,已無心再多辯解什么。
所以,他只說了一句“父親說笑了,除了這套劍法,我還能練什么”就像是這次,如果他不會這套劍法,想來此時此刻的他,早已進入了又一次的輪回轉世之中。
宋遠橋聞言怔然,他想,是了,剛才說那話時他只顧著這劍法太過陰邪,寒意深深,對經脈凝澀丹田殘破的身體負擔太大,卻忘記如今青書在這種情況下,除了這種劍法還能練什么呢至少以他之能,委實想不出第二套不需要內力支撐就能具有如斯威力的劍法。
身為一名父親,宋遠橋自然清楚自己兒子絕不屈于人后的性格,讓他不再練這套劍法,恐難于上青天。
宋遠橋只好半妥協地道“此事以后再議。”有他在身邊,自然不會再讓青書有出手的機會,如此,希望能減緩這套劍法中的陰寒之氣對本就殘破的經脈的侵蝕。
當然,宋遠橋沒有說出口的是,當他聽到喬衡執意要練這套劍法時,他的腦海中首先想到的是昔日屠獅大會中的一幕幕。
當日,青書已叛出了武當,他以峨眉弟子的身份與丐幫掌缽龍頭相斗,峨眉的掌法他用得還不甚熟練,即將落敗之際,他不知不覺使出了武當掌法,氣得殷六弟怒道“宋青書你反出武當,如何還用武當派的功夫救命你不要你爹爹,怎地卻要你爹爹所傳的武功”
到了今日,青書已然真的不再用武當的武功對敵,然而他心中卻毫無當初設想中的快意。
宋遠橋內力極為渾厚,一身功夫深不可測,加之這一兩年他一直在閉關深造,武功更上一層樓。而張無忌的功力就更不用說了,放眼整個江湖,或許除了張三豐還能將其攔上一攔,他的實力足以傲視所有的武林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