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衡不輕不重地打斷了她的話語“我自是知道的,母親已都對我說過了。楊好,是父親,父親為了救郭伯父的妻子,所以才拋下了你我。”
“義字當先,妻兒再后。母親,我對你說句心底話,在我心底凡事皆是有一就有二的,能拋棄第一次”喬衡語氣隨意地說出了后半句話,“就有第二次。”
丘處機斥道“康兒”
“師父別急,等我把話說完。”喬衡對丘處機的呵斥不以為意,他繼續不緊不慢地說,“我如今的身份到底有多尷尬,想必師父也清楚。我知道師父與母親都將我視作宋國人,但我這個當了十八年金國世子的人,就算日后江湖中人都知道了我的真實身份,又有多少人真的信我呢雖然我根本不在乎。但實際上,不管怎樣,在很多宋人眼里我就依然是個女真人。當然,一般人在表面上怕是不會多說什么,然而暗地里的非議揣測、警惕戒備還少得了嗎其實我知道,即使是在全真教內,也不是每一個師叔都不介意我身份的。”
如今金國與宋國之間完全稱得上是深仇大恨了,他如今的身份究竟尷尬到什么地步呢,單純的解釋或許還不直觀,舉個不那么恰當的例子如果有人在抗戰期間,被日軍以高官厚祿相許,收養了十八年,日后他再回來,真能得到大多數人的信任嗎應該是有的,但這個取得信任的過程絕對艱難到常人難以想象。
當然,這個例子太極端。
雖然擁有無數次輪回記憶的他,完全可以站在后世的角度上,懶洋洋地點評道,打什么打,多少年后都是自己人。
但對于生活在這個時代的人來說,這種仇恨卻是不可磨滅的,對于那些在戰爭中家破人亡的人,只怕是把仇人殺個一干二凈,食其肉,飲其血,啖其骨也難解心頭之恨了。
即使他認下了楊鐵心,他的身份也注定了他兩邊不討好。
聽到喬衡說起全真教,丘處機有些焦急地說“如果有誰與你為難,你盡管對我和掌教說。”他這樣說著,卻沒有反駁全真七子不是都不介意喬衡的身份這話。
喬衡笑了笑,只是接著之前的話道“我一走,完顏洪烈定不會放過我,他要是有意,我的身份他必能讓天下皆知。三人成虎,眾口鑠金,積毀銷骨。我這人惜命得緊,就怕有人給我來個大義滅親,心里實在怕得緊。”
楊鐵心已是聽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咬緊了牙,認真地說“康兒,你且給我一個機會。”
喬衡只做未聞,他如今好不容易尋到一個抽身而去的機會,哪會輕易放棄。他從懷里掏出兩個文書樣的東西,同時還有一封信,他說“我好歹也當了這么多年世子了,手里還是有點自己的人脈勢力的。父親母親拿著這封信,順著這上面的地址找信上的這人,他自會將你們安排妥當,只要肯隱姓埋名,兒子保你們一事無憂還是可以的。”
包惜弱聽他的話里只提到她與鐵心,“康兒你不跟我們一起嗎,難道你還要回王府”
“母親都離開王府了,我這個與完顏洪烈非親非故的人留在王府里又有什么意思。”
丘處機做了一聲長嘆。
喬衡說“這十八年來,我除了待在中都,就是在終南山上,在兩者間來往也是來去匆匆。師父說他還有一個賭約等我替他完成,現下里距三月還有一段時間,我先到處走走,到處看看,這些年來總是閉門造車也是膩了。這之后我就回終南山了,直接出家為道也不錯,到那時,母親若有事就去終南山上尋我吧。”
說完,他轉過身打開房門,大步走了出去。
房間外,月明星稀,萬籟俱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