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本對于常人來說信手就能書成的薄冊,對他來說,卻要耗費上不知多少倍的精力,才能寫出這樣一份干凈整潔、字跡井然的成果。
最后的最后,一切的甜蜜與苦澀,都歸于一種為人父母的自豪之中。他兒眼盲卻心不盲,縱使目不視物,不還是朝陽強過他人千百倍。目盲時已是如此出色,若能視物
想到這里,原東園立馬揮去多余的思緒,不欲深想下去自添煩憂。他合上手里的書冊,贊道“我兒書力又見長啊。”
喬衡“父親謬贊了。”
原東園笑著說“不必自謙。”
就在這時,有下仆前來稟報。下仆走進膳廳,先是行了個禮,然后才道“莊主,江南漢水幫幫主攜夫人前來拜謁。”
原東園搖了搖頭,道“真是一天到晚都不得消停。”可是又不能不見,花花轎子人抬人,人家來了,總不能把對方再攆回家去。
雖說也可以如同一些隱居的世家一樣,自始至終都杜門謝客,只是身在江湖身不由己,哪可能真的一直隱居下去。既如此,那就不如一開始就大大方方待客了。
更何況,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他已不再年輕,日暮垂垂,而他的兒子卻如朝陽,若有一天,他不在了
總歸要早作打算的。
喬衡趁著此時站起身,說“父親,我先回去了。”
這漢水幫在江湖上的風評有些模棱兩可,原東園本就不愿他接觸這等人物,又知他并不喜歡摻和這等場合,也就擺了擺手,讓他先離開了。
秋日天氣轉涼,這幾日風大,喬衡走在庭院中,不時有幾片剛被風吹落的黃葉掠過他的衣衫。
一座假山后傳來切切私語,這被人刻意壓低的聲音間或無法抑制的陡然拔高,緊跟著,再次低聲下去。
圣人有言“非禮勿聽”,固然喬衡不怎么看重圣人學說,但他打心底覺得一些圣人之言說得還是相當有道理的。
沒多做猶豫,喬衡就打算直接繞道。
一個梳著婦人髻的女子,正拽著一妙齡少女的手腕。少女神色急切的道“娘我都跟人約好去江南一同游湖了,再不動身就要失信于人了,你就讓我走吧。原老莊主這有你在這祝壽就行了,我留下來又有什么用”
婦人有些生氣,她深吸了一口氣,反而冷靜下來,她軟下語調,說“我知道你是看上點蒼派那小子了,可是他都訂婚了,你湊上去能有什么用”
少女神色凄迷,睫毛輕顫,淚水盈盈欲墜。
婦人有些心疼,她道“咱家要家世沒家世,要名望沒名望,武功也不上不下的,你要對方如何看得上我們”
看著神情悲傷的少女,婦人心下不忍,連忙安慰,她語氣有些篤定地安慰“雖是如此,但你祖父曾與無爭山莊有過一段不淺的交情,我們何必舍近求遠。我們攀不上點蒼派的親事不假,但這無爭山莊的親事倒是可以爭上一爭。有祖輩的情分在,老莊主又是心軟的,這原少莊主由于自身原因至今還未定親,這事我覺得差不多能成。”
聽到這話,少女明白了母親的意思。可她非但沒有高興,反而低聲嗚咽起來,她忍不住反駁道“可他看不見啊,他原隨云就是一個瞎子你怎么能讓我嫁給一個瞎子”
“他是個瞎子才好永遠瞎下去才好”婦人飽含深意地笑了一聲,解釋道,“如果他不是個瞎子,這親事哪還輪得到我們過來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