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上陌生男人罵罵咧咧的聲音,罵醒了何悅。
她看了看身邊不斷掠過的汽車,拉著行李快速退回路邊。
手機還在不依不饒響著,何悅將手機拿出來,看到上面來電的號碼,渾身一顫,茫然中又喚起她不愿回憶的過往。
那些過往,卻又是她為數不多的快樂時光。
何悅出生在北方農村,何家是村里眾所周知的家庭,且十分重男輕女,她上面有一個哥哥,下面還有一個弟弟,為了養家糊口,一家人來到南方打工賺錢。
她小時候是和爺爺奶奶生活在北方,初中后被父母接來南方,僅讀完初中,就被父母勒令出去打工賺錢。
何悅拼命反抗,卻招來一頓毒打,最后還是因為她中考成績優異,校長親自上門,減免學費,還給她一筆獎學金,父母才勉強讓她上了高中。
她高中的時候,何父何母聽說讀了大學的女孩子要花一大筆錢,而且不好嫁人,三番五次不讓她讀書,拼命給她安排家務活,寒暑假也要去打暑假工。
高考前夕,何悅高燒不退,何家人不管不顧,甚至干擾她復習,導致她發揮得一塌糊涂。
何父何母原本想著,考不上正好,早點出去打工,何悅因為底子不錯,被一所大專錄取,還有了一筆比較客觀的獎學金,這筆獎學金足夠她完成學業。
然而,這筆獎學金也被何父何母收走,換來了她繼續上學的機會。
實習時,何悅認識了江翌。
一個長相帥氣,甚至有點油嘴滑舌的男生。
他衣品在線,說話幽默,這樣的男生,何悅從內心是覺得他是危險的,但對方了很強的情緒價值。
一開始的攻勢有多么猛烈,最后的冷暴力就有多痛徹心扉。
何悅一直覺得自己一無是處,在陰暗里茍活著,別人父母打電話都是關心,而她的父母,就是訴苦和索取。
她從來沒有得到愛,所以對江翌表現出來的偏愛起了貪念,她被打壓得自卑懦弱,所以對江翌表現出來的自信羨慕崇拜。
江翌就像太陽,慢慢照亮她陰暗潮濕的部分,卻又一下把她打入嚴寒的冰窖中。
不過,何悅接受自己是個很糟糕的人,注定不會有人愛,她死心后刪掉了江翌所有的聯系方式。
可,饒是如此,她一眼就認出了他的電話號碼。
何悅不知道他為什么突然打來電話,她深吸了好幾口氣,指尖略帶顫抖滑動手機,接聽了。
她把手機放在耳邊“喂”
“還記得我嗎我是江翌。”那一頭率先打招呼,語氣帶著笑意,十分熱情打著招呼。
“有事嗎”何悅抑制住情緒問。
她的語氣有點冷漠,江翌不以為然,沒臉沒皮道“沒事就不能問問啊又不是仇人,你最近在哪工作過得怎么樣”
何悅緊緊咬著唇,沉默起來。
“我回家了。”江翌自顧自說著自己的情況,“那個地方太難待了,上班如同上墳,活得不如一條狗,還沒錢。我回村種地割膠了,現在正在路邊賣椰子,賺點零花錢。”
他還是和以往一樣,回村種地都說得好像在談百千萬的大項目。
自信得很。
江翌沒在意何悅的沉默,瀟瀟灑灑說了一堆,就差沒把自己這段時間割膠摘椰子收野草喂雞鴨的事情一通說。
若是被旁人聽到,一個一十幾歲的小伙子,去干這種活,同齡人說不定會鄙夷。
江翌說完,隨口一問“你呢現在做什么工作”
“公司效益不好,我們整個部門都被裁了,暫時沒工作。”何悅說。
“哦。”江翌并不覺得有什么,甚至還道,“我上次連續干倒五家公司,去哪家哪家破產,根本不用裁員。”
他又問“你現在住哪”
何悅看著人來人往的車輛,坐在馬路邊,輕聲道“原來和別人合租,房東要把房子賣了,很快就沒地方去了。”
江翌“這多簡單,再租一個啊。”
何悅緩緩又道“存了幾年的錢,被父母騙走了,倒欠網貸一萬五,沒錢租房子。”
之前,她和江翌談戀愛的時候,因為自卑,所以從來不曾說過這個問題,佯裝出一份父母很愛自己的樣子。
實際上,何悅并不知道被父母愛著是什么感覺。
她很努力地生活,想要改變自己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