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杭、江舟笛和章程趕到公告欄前時,圍觀的人都已經散了。被形容成“喬言的討伐書”的這張信紙,被學校領導撕了下來。
但有同學拍了照片,已經在班級群里快速傳閱。他們三個都看見了。
喬言說她透不過氣來了。被誤解、被污蔑、被大人們用言語施暴,以至于讓她不再喜歡這個世界。但她不會放棄自己,她只是想逃,她還會重新找到健康樂觀的心理,繼續向上生長。她希望跟她有一樣遭遇的同學,也千萬不要困住自己。
她還說,既然她已經被定義為一個有心機的壞女孩,那不妨坐實這個罪名。她寫下這封信,就是為了報復壞人,她要讓那些欺負她的人都被定罪,都被譴責,讓他們體會跟她同樣的痛苦。
最后,她跟關愛過她的老師和同學們道感謝、說再見。
蘇杭想象了一下坐在書桌前,流著眼淚寫這封信的喬小雨。在風平浪靜的這一周里,她獨自一人經歷了一場海嘯。
蘇杭頓悟,那天晚上她為什么非要回來,她只有從這個家離開,才能讓眾人知道,是這個家帶給她絕望,是這個家逼她離開。
他的喬小雨,從一個扎著羊角辮、屁顛屁顛跟他后面敢“蘇杭哥哥”的小姑娘,長成了擁有一身刺、懂得以牙還牙的倔強少女。
可她不會因為這點小小的報復而感到暢快,她的信,割斷的是她心中的父女情。
她這一走,這個家屬院,這些小伙伴,從此都將存活在她的回憶里。
十六歲的喬言像一只向南遷徙的候鳥,不回頭,筑新巢,獲新生。不同的是,她再也不會回到寒冷地帶。
蘇杭希望她往后的時光都在溫暖中渡過,再見面,能看見她盛大而燦爛的笑容。
這一次,章程不再聒噪,但他很啰嗦,他不停地說“我們去找小雨吧。”
他說了起碼有二十遍,江舟笛聽煩了,一拳打在他身上,“她走了,解脫了,你懂不懂”
章程跟江舟笛吵起來,“那我們怎么辦她不在了,以后我們跟誰玩她以后又跟誰玩”
“你就知道玩嗎十七歲了,章程,我們十七歲了”江舟笛哭了。
章程微微怔住,過了好一會兒,他大夢初醒般地點點頭“是呢,都十七了,長大了。那我好好學習吧,我要跟小雨去一個地方上大學”
這天早上,蘇杭沒有去上早自習,他坐在操場的看臺上,看著火車站和機場的方向發呆。
喬言給他發來一條短信
我現在很安全,放心吧。我會努力長大,你也要好好的,要比我更快長大。打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蘇杭要永遠跟喬言在一起。
他握緊手機,感覺身體里正塌掉一個過去的自己。往后,沒有喬小雨的蘇杭,唯一的期盼,就是成長。
快速地、良性地成長。
再見,喬小雨。
再見,蘇杭。
喬安誠找了喬言一整天,周家、網吧、游戲廳急得毫無頭緒。
等他靜下來,回到家中,他忽然意識到,似乎只有他一個人在著急。蘇霽像往常一樣在逗兒子玩,兩位長輩各司其職,扮演著慈祥的外公和外婆。
關于喬言離家出走這件事,受傷的只有他自己。
蘇霽見喬安誠失神地站在門口,收了笑容,紅了眼睛“那你要怎么辦日子不過了她回來后我對她怎么樣你心里清楚,你別覺得她這樣走了有多可憐,她是去找她媽了,她不是從此以后就沒人管了。而我們呢我們一家人都要活在外人的指責中,你是虛偽的父親,我是惡毒的后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