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故人來訪”
呂鬚眼皮跳了跳。
若說故人,公主的故人兩雙手加一起也數不清。
以少將軍王離為首的新一代關中兒郎,以阿姐劉季為首的外來勢力,有以章邯為首的平民晉升軍功超然的一群人,當然,還有以王賁蒙恬蒙毅為首的上一代的關中貴族,這些都是公主的故人,都能不遠萬里來相見,為公主解一時之困。
可問題是此人深夜造訪,不報官職姓名,只言故人來訪,這等行為又這般隱藏身份,來人的身份已昭然若揭。
遠在萬里之遙的將軍蒙毅。
但此人不是處處躲著公主么
連公主千里迢迢追過去,也只是換來一句公主長大了。
這人心思透明得像是最上乘的琉璃,讓人一眼便能望到底,他對公主并無半點旖旎情愫,更無男女之情,只有如兄如父,盼公主長大,盼公主盛放,除此之外,再無其他,似這樣一個清風朗月的人,卻在這個時候在深夜以這樣方式來造訪,很難不讓人浮想聯翩。
當然,也有另外一種可能,此人并非駐守邊疆修筑直道的蒙毅,而是咸陽城的少將軍一時興起,便縱了馬來尋公主,咸陽距櫟陽不過一兩日路程,少將軍馬快,半日便能抵達,早間吃了飯,正好這個點到達,所以才是孤身一人,興沖沖對守衛講是故人造訪。
只是少將軍似乎沒有這么好的性子,自己在耳室喝茶候著,讓守衛來內宅送信。
依照少將軍的性子,多半是直接闖進來,興沖沖將剛剛歇下的公主喊起來,拉著公主談話家常,說些讓人啼笑皆非的孩子氣的話,見公主哈欠連天,便會笑公主精神不濟,大笑一聲將公主送回房間,自己去趁著酒興去庭院舞劍,待公主次日醒來之后,便纏著公主領著他櫟陽街頭玩樂。
所謂少年心性,大抵不過如此。
輕別離,玩心重,日日想的不過是湊在一起玩樂,至于其他,卻是從未縈繞心間。
少年不知愁滋味的最好寫照。
但不管蒙毅,還是少將軍王離,都不是她能得罪的人,兩人都是公主的左膀右臂,萬萬怠慢不得,呂鬚放下手里的快步,一邊讓人給寒酥遞信,一邊快步跟著守衛往外走,“貴人相貌如此多大年齡”
“貴人豐神俊朗,氣度光華。”
守衛道,“至于年齡,天太黑,看不太清,約莫二十多不到三十的樣子。”
“”
這話說了跟不說有什么區別
無論是出將入相的蒙毅,還是少將軍王離,他們兩個哪個不是極英俊極超凡脫俗的人
至于年齡,少將軍長公主六歲,蒙毅長公主十幾,兩人一個二十出頭,一個將近三十,皆卡在二十不到三十的年齡段。
“對了,貴人氣勢攝人,行動無聲,手上有薄繭,似乎是習武之人。”
見呂鬚面有不悅之色,守衛陪著小心又連忙補上一句。
兩次的話沒有半點可取之處,呂鬚有些不耐,“知道了。”
到底是死水一潭的櫟陽養出來的守衛,一點有價值的信息都探查不到。
少將軍自幼習武,乃將門虎子,蒙毅出將入相,也是將門出身,他們哪個不是自幼習武哪個不是氣勢攝人的習武之人
只是蒙毅氣質更為平和,是光風霽月的蒙上卿,為夫可托終身,為臣可寄萬里。
少將軍便不同了,是意氣風發的天之驕子,一身傲氣欺驕陽,是性子上來了,能把天捅個窟窿的敢與天公試比高。
兩人的氣質截然不同,可到櫟陽守衛這里,說得跟一個人似的。
以小見大,櫟陽官吏皆是守衛這樣的人,也難怪如今的櫟陽暮氣沉沉,從曾經的國都淪落到現在的無人知曉。
呂鬚穿過長廊,快步走在通往耳室的路上。
這里是櫟陽縣令的府邸,遠比不得咸陽宮的壯麗威嚴,咸陽宮中夜里步點燈,只用拳頭大的夜明珠綴在六角琉璃燈里,懸掛在屋檐之下,夜明珠透過琉璃燈折射著朦朧皎皎燭光,像是天邊的月色被人鞠來一捧來似的,別提有多好看了。
但像咸陽宮中那般奢靡的又能有幾戶人家
滿打滿算,也不過一雙手的人家,其中還包括了受少將軍牽連被貶為庶人的上將軍府,當然,如今的上將軍在外又屢立戰功,已經恢復將軍敕封。
大秦雖蒸蒸日上,但夜里不點燈只用夜明珠的也是少數,更多的是像櫟陽縣令府的人家,點著尋常的燈盞,熏香爐也是小小的一盞,前后不過三進的宅院,從內宅到外面的耳房,略走幾步路便走到了。
“若說公主身邊一等得用之人,那必然是寒酥長史與章將軍。”
呂鬚尚未來到耳室,便聽到里面傳來衛士的聲音,“寒酥長史掌內,章將軍掌外,一內一外,將櫟陽政務打理得井井有條。”
“長史尚好,本就是公主身邊的女官,如今被公主提拔為長史,也算平步青云了。”
“可章將軍不一樣,章將軍戰功赫赫,乃平定西南之地的第一功臣,如今又被陛下倚重,負責咸陽宮的宮門禁衛,可謂是簡在帝心,前途不可限量。”
呂鬚眼皮一跳。
很好,她非常確定來人是蒙毅蒙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