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去疾與馮劫互相交換一個眼神,從彼此眼底看到震驚陛下竟親自過府,看公主如何應對公卿大夫。
這不是偏寵,這是赤裸裸的明示。
昭示著他根本不在乎長幼有序,更不在乎男尊女卑,在他心里,他未來的繼承人從不拘于身份與性別,能力與果決才是他挑選繼承人的第一標準。
難熬的沉默被戳破。有人開始交頭接耳,討論方才鶴華說過的話,也討論“貴人”賜下的酒。
王琯眸色變了變。
鶴華笑了起來,我方才的話,諸公可仔細考慮一下。“旁的事情我或許無法保證,但在繼承阿父政令的事情上,沒有人比我更堅定。”
“阿父橫掃六合,駕馭海內,我便助他盛世太平,天下歸心。”“阿父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我便助他開疆擴土,萬事長寧。”
蒙毅輕輕一笑。當年的糯米團子果然長大了。
贏政鳳目微勾。
這道湯叫什么名字嬴政放下象牙箸,語氣輕松。
帝王面容緩和,侍從不再像剛才那般緊張,此湯為七彩菌湯,由西南之地的菌類慢火熬制而成,鮮美滋補,最是養人。
“貴人放心,此菌湯不止貴人這里有,公主哪里也有。”
侍從抬手指了下鶴華食案上精致瓦罐,輕聲細語補上一句,公主很是喜歡,方才便已經喝了一盞。
小小的食盞已見底,侍立在鶴華身邊的侍從殷勤又盛了一盞,屈膝俯身捧在鶴華手邊。
鶴華此時正在說話,并未留意侍從又給自己添湯,“阿父以掌中明珠待我之心,我自然以赤誠之心待阿父。
“阿父常道,我是他的驕傲,更是大秦的驕傲。”鶴華目光落在王琯臉上。
王琯眸色微深,鶴華笑瞇瞇,迎著他幽深眼眸不躲不避,“可是我希望,我不止是阿父與大秦的驕傲,更是諸公的驕傲。
“畢竟君與臣相輔相成,缺一不可,若沒有你們的輔佐,我便是沒有手腳的殘廢,心中縱有萬般抱負,也不過是困在一方床榻虛度一生。
這話比剛才更大膽,幾乎直言自己不僅有野心能力,更是已經得到了陛下的首肯,所以她才肆無忌憚說出這些話,以一位王朝準繼承人的姿態邀請公卿大夫輔佐于她,而不是被陛下交代迎接公子扶蘇回朝,且連接待公子扶蘇的朝臣都湊不齊的狼狽小公主。
攻守異勢,一步登天。她不是被公卿大夫們駁面子的小公主,而是被陛下寄予厚望的王朝繼承人。
公卿大夫臉色微微一變。所以陛下今日過來的目的再明顯不過,是給小公主撐腰的
蒙毅搖頭輕笑。到底還是太小,不懂過剛易折的道理。
王琯冷笑出聲,一針見血,公主,您的話未免說得太滿。
“莫說是您,縱然是當年輔佐陛下處理政務的公子扶蘇,也不敢在眾位公卿大夫面前說這種大話。
鶴華眼皮微抬,反應過來了。
她的話不僅太滿,也太過輕挑,方才是把野心寫在臉上,但現在,便是把我是阿父欽定的繼承人寫在臉上,但問題是阿父欣賞她的野心,卻并未親口允過她任何關于繼承人的事情。
她在狐假虎威扯虎皮。
若面前不是官場沉浮幾十年的重臣公卿,或許會被她糊弄過去,但他們是,他們敏銳的政治嗅覺很容易便能發她的虛張聲勢,一旦發現,她方才那些慷慨激昂的話的效果便會大打折扣,他們想要的是一位雄心壯志的繼承人,而不是一位夸夸其談的新趙括。
治粟內史剛剛落下的心再度提到嗓子眼。越是在這種關鍵時刻,公主越不能出任何差錯,否則她之前的努力全部會付之東流。
老丞相所言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