恪靖的婚后生活與姜煙所想的完全不同。
土謝圖汗部的蒙古人并不都那么歡迎恪靖這位大清公主的到來。
與北京完全不同的天氣、水土和生活習慣,也讓恪靖吃了一番苦頭。
坐在馬背上的恪靖遠比在紫禁城時消瘦。
幾乎凹陷下去的雙頰和臉上的病容也遮掩不住她眉眼的生動。
“美嗎”恪靖指著前面一望無際的草原,白云之下是出沒的羊群,蒙古包零星的出現在草原上,偶爾還能看見炊煙飄起。
這里,是她往后余生都要生活的地方。
姜煙怔楞的看著前方,她是不是第一次在幻境中看到草原景象。
卻是第一次明白,什么是“天似穹廬,籠蓋四野。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1
這里真的好美。
天空比紫禁城的天空寬廣,草原比分成方塊格的屋子大。
恪靖坐在馬上,她的世界隨著走出紫禁城變得開闊起來。
“皇阿瑪想要漠北人的歸順,卻忘記了。想要馬兒跑,就要給馬兒吃草。喀爾喀各部還有不少都在借漠南的地放牧,生計困難。若是此時給他們一點點的甜頭,讓他們可以放心的生活下去。自然歸順大清。”
恪靖明白,和親的公主那么多。盡管十年可以回一次北京,可又有多少人熬過十年
在歸化城的這些日子,恪靖也一直關注著在她之后那些撫蒙的公主們。
“我要活下去。”恪靖偏頭,對上姜煙的眼睛。
凹陷的雙頰襯得那雙眼睛愈發明亮“我要在這里活得越來越好。”
得到漠北各部的擁戴,是恪靖活出自己的第一步。
“回去”恪靖調轉馬頭,眼底的野心在濃烈生長。
“回去”姜煙騎馬技術實在跟不上恪靖,只從風里傳來恪靖的聲音“找皇上要地”
一封公主的奏折要從歸化城送去北京,一路送上康熙的桌案前,耗費的時間有多長,姜煙算不清。
但這封奏折很快得到了康熙的回復。
清水河附近的天帝,四萬八千三百七十五畝地,由恪靖向康熙討要。
姜煙看著日漸積威的恪靖,面容也與在現代時候見到的愈發相近,坐在桌案后提筆寫字的氣勢也非旁人所能及。
“我雖在宮中沒學到什么,卻看了許多書。姜姑娘,你說為何漢人都期盼著落葉歸根”
恪靖捏著一支細長的筆,淺笑著望向姜煙,自答道“因為漢人看重土地。牧民也一樣,他們看中草場。否則,這些年來漠西和漠北之間偶有摩擦能是因為什么呢只是草場不能一直放牧,所以牧民會不斷遷徙。像是鳥兒,沒有一處可以停留一生的鳥巢。”
“我要來這四萬八千畝地,關外的漢人會來,漠北的牧民也會來。而這四萬八千畝地,可以留下他們。就算漠北再有牧民,看到這些耕種的同族過上衣食無憂的日子,也會愿意相信,依附大清,能有甜頭。可噶爾丹,卻并非如此。”
旁人看到的是地。
恪靖看到的,卻是人心。
無論是漢人還是蒙古人,對土地的渴望都是一樣的。
因為有地,才能想辦法活下去。
“我不知皇阿瑪有沒有想過給予這些百姓一點希望。若無希望,活著就是一場苦難。滿人是人,蒙古人和漢人也是人。我想,若是皇阿瑪也肯給漢人一點希望,而不是一味的打壓,總歸不會有那么多人不知死活的想要造反。貴族豪爵造反,那是他們野心勃勃。可僅有薄田一畝的百姓也想要造反,那肯定是活不下去了。”
姜煙看不清恪靖的面容,卻能從她的口中聽出悲憫。
就是見過那些牧民的日子多艱苦,恪靖才會有這么深刻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