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原來,全身疼得仿佛被汽車車輪反復碾壓過是、是這種生不如死的感覺”
乍一蘇醒過來,周身的劇痛讓重傷者先是無意識地在靈魂和肉身之間設下了一道無形屏障來隔離感知,隨即,她的腦海中莫名浮現出了這樣一句感慨。
之所以說是“莫名浮現”,是因為此刻為數不多的清醒意識令重傷者猛然反應過來,其實“自己”之前完全沒有聽誰講過這樣的形容比喻。
“既然如此,我怎么會產生這種恍然感覺”
雖然身體此時依舊處于昏迷不醒的狀態,但更多更具體的念頭自重傷者的腦海深處逐一浮現出來
“還有,我是誰來著哦,我記起來了,我是我是梅,是了,我是梅韋蘭不,不對我應該是梅阿切爾夫人是的,我已經結婚了,不久前嫁給了紐蘭阿切爾”
不過,重傷者并沒有因為記起自己的身份而感到輕松,反而有些悵然若失,甚至覺得絲絲違和。
與此同時,她心底忽而靈光一閃,又察覺到了另外的不妥之處,不禁就著先前的那個疑惑迷迷糊糊地琢磨起來
“對了,被汽車車輪碾壓汽車為什么我聯想到的不是馬車或者火車呢汽車明明我的生活中到處都是馬車啊,而且,剛剛撞到我的,就是一輛便捷的布朗馬車”
“夫人夫人哦,上帝啊,請您保佑保佑可憐的夫人吧,她是”
一陣似遠又近的急切呼喊聲斷斷續續傳入重傷者的耳畔,又似乎有不少人在靠近自己的身邊,熟悉的,陌生的,隨之而來的又是一陣陣驚恐的抽泣聲和悲憫低沉的呢喃祈禱
周圍的混亂嘈雜聲越來越大,重傷者虛弱得連眼睛都睜不開,卻不曾被打斷思路。
“好像、好像我其實更熟悉那個叫做汽車的交通工具可明明咦我似乎、似乎根本不是梅,而是而是誰來呢奇怪,為什么我會認為”
不等雙目緊閉的重傷者徹底分析清楚到底哪里奇怪,在她此時感應不到的地方,她的靈魂與這具身體間的那一層無形保護屏障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這一剎那,一陣又一陣鋪天蓋地的劇痛之感如山呼海嘯般重新席卷而來,瞬間沖散了重傷者心底升起的那一抹警覺探究。
“嘶太太太疼了太、太疼了疼疼疼嘶嘶好疼”
生命垂危之際,重傷者下意識屏蔽掉心中的所有雜念,更別提去進一步研究“我是誰”這樣的問題了。強烈的求生欲望讓她自然而然地循著某種神秘玄奧的規律緩慢而艱難地調整著呼吸方式,一下、兩下、三下
不知不覺間,剛剛恢復意識的重傷者就再次陷入到了深度昏睡狀態當中了。
不過,這一次的昏睡不醒和不久之前的徹底失去意識是截然不同的。
這一次,這具遭受過重創的身體其實是在休眠中緩緩恢復著生機的,只要此時此刻不再遭受另一次致命傷害,這具身體肯定會漸漸康復好轉。
而重傷者恢復意識之前的那次如果沒有重傷者這個外來者靈魂的頂替與滋養,這具年輕女性的軀體肯定會徹底落入死亡深淵,然后被悲傷的親人們送進位于圣馬可大教堂的阿切爾家族墓園里埋葬。
實際上,原本屬于這具身體的靈魂也就是真正的紐約上流社會名媛梅,在外來靈魂出現的前一瞬,就已然脫離軀體并告別了塵世。
真正的梅只是略帶眷戀地回望了一眼伴她出生長大的繁華城市并未分出任何心神給她的新婚丈夫,便順應著神圣至高的召喚重新回歸到了世界意識的懷抱當中,隨后安然恬靜地等待著新一輪的出生、成長、衰老與死亡。
“原本屬于梅的命運線被有心人提前剪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