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漁“我從未想過這種事情,我只想本本分分地當個小官,當個父母官。”
趙忖又是笑。
虞漁本一直都是淺淡的表情,唯獨這次趙忖笑時,她也跟著笑了起來。
她一笑,那雙眼睛在黑暗中也熠熠生輝。
這倒讓趙忖看得有些失神了。
“我看你以后在官場上,還是少笑,不然你的對家多看你幾眼,便要朝你投誠了。”
虞漁似真似假地問“是么”
趙忖多年后仍記得虞漁這天晚上對他說的她對做官這事兒沒什么野心。
可再回望虞漁從進入翰林院之后的種種所作所為,他才恍然大悟她哪里是沒有野心,她只是對他說了謊罷了。
她的真話,都在她的笑里藏著。
一共六年。
虞漁從一個看似前途一片光明實際上前路未知的狀元郎一路攀升到丞相,一共只用了六年時間。
六年之后,虞漁將紅娘接到了上京。
六年前意氣風發的謝如君,如今狼狽而蒼老,身上的官服已經被扒下來換上了囚服。
在和紅娘道完歉之后,他就要被發配到邊疆去修筑城墻,再無回京之日。
六年過去,紅娘老了很多。
可是她的眼睛還是和虞漁記憶里那樣,很亮。
“謝如君,這是你欠我的。”
紅娘看著跪在地上的謝如君,露出了此生最燦爛的笑容。
謝如君怔怔地望著紅娘,臉上留下兩行濁淚。
“紅娘這陳魚,是你給我的報應是么”
“我錯了,我做錯了。”
他渾身顫抖起來,似是想起了年少時候的往事。
紅娘卻用一句話打斷了他求情的念頭“報應你的報應才剛剛開始。”
“不要叫我紅娘,我不再是你的紅娘了,謝如君。”
“你可知道我這些年過的是什么日子一句做錯了,便想得到我的原諒么”
“謝如君,你活該,哈哈哈哈哈哈”
當紅娘輕描淡寫地提起她做花魁的日子時,謝如君已經徹底僵硬了身軀。
沒人知道謝如君是不是真的后悔了,也沒人在乎。
謝如君永遠地離開了上京。
從此以后,人們提到謝如君,想起的不再是“那個儀表堂堂的吏部尚書”,而是藏污納垢的貪污犯、罪人。
謝如君雖然走了,紅娘時日卻也不多了。
雖然因為身體緣故,紅娘只能成天躺在病榻上,可她人生中從來沒有一段時光像現在這么開心過。
她總是拉著虞漁的手,讓虞漁給她講講這六年來她在上京的種種經歷,虞漁每次有空,便會和紅娘一段一段地說著這些往事,直到紅娘因為過度疲憊而睡著。
“我是三元及第的狀元,在趙慶冉為我們這群金榜題名的考生辦得迎新宴會上,我認識了趙忖,趙忖是趙慶冉的兒子,你知道吧,趙慶冉就是前丞相。
后來趙忖對我有些意思,想把我拉入趙慶冉的派系里面去。我當時不想那么快加入陣營,便拒絕了趙忖的暗示。
皇帝封我的官叫翰林院修撰,是個六品職位。
我在翰林院里做事的時候,名聲很好,因為我謙遜、有禮貌、做事效率也快,不管是上面的還是下面的官員,都愛和我打交道。本身翰林院的人就只管修書和起草案,在朝廷左右兩派的斗爭中,表面上是中立,實際上是兩派人都看不上翰林院,所以翰林院的人各個都想升官加薪往外跑。
于是我便把翰林院的人聚集了起來,首先我把翰林院的老大收買了,手段是給他的兒子補習,你老是告訴我,拿人手軟,吃人嘴短,我常常跟老大提起手里有權力才能把內心所有的政治愿望付諸現實,不然就只能寫書編書,我又時不時地夸他正直、識淵博、為人胸懷寬廣且還有政治頭腦,這樣的人才呆在翰林院和一堆書作伴,是在是太屈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