悶雷連響了三聲,云低低的似壓在琉璃瓦子上,先是滴了幾滴雨,卻也不見傾盆大雨下來。梁九功抬頭仰望天,心里嘀咕道也是奇了,明明今兒大清早晨起的時候,還是個晴好的日頭,怎么過了晌午又開始變天了呢
負責傳膳的小太監三福苦著臉從乾清宮里頭出來,一看見太監總管梁九功站在門外頭,像是撈到了救星,“梁總管,您可得救救我”
梁九功緩緩轉過身來,“瞧你那一臉苦瓜相,跟你說了多少回了,在宮里當差抬手不打笑臉人。給我精神著點兒”
三福擠出了一絲苦笑,“我笑得出來么我皇上從外頭回來后,就這么不吃也不喝,躺在西暖閣里一下午,就這么愣神兒地看著一樣東西。四喜子給上了一盞茶和一盤點心,杯子被砸了、點心也扔了,嚇得四喜到現在還在篩糠。這眼瞅著就要到用晚膳的時辰了,您說我是傳還是不傳膳”
梁九功背著一只手,掃了下拂塵,“這么說,皇上是在外頭生了氣回來”
三福“您都不知道,我哪兒知道額”
梁九功微微挑眉,“皇上是在看一把短刀”
三福仔細回憶了下,肯定地點了點頭,“好像是沒錯兒”
梁九功微微頷首,“皇上這些日子老盯著這個物件瞧。不過先前,我倒并沒有留意乾清宮有這么一樣東西。”宮里的每樣東西都是記錄在冊的,尤其是匕首、刀劍這類的,多了一把少了一把都是大事。那這應當是上回皇上出宮,從宮外頭帶進來的。
三福想起了什么似的,“噢,我聽四喜子說,他端茶進去的時候,皇上當時在看一塊玉佩來著。就是皇上尋常身上戴的那塊。”
“這就奇了。”梁九功喃喃道,他想起一個人來,“你師父呢”
三福畢恭畢敬道“師父今兒不當值,近來身子不太爽利,歇息去了,我便也沒想去叨擾他。”
梁九功當機立斷,對三福吩咐道“還是去請他過來吧就說皇上怒了龍顏,不吃也不喝,也就他能勸了。”
三福明白,雖說梁九功是太監總管,可若論信任,皇上還是最信任倚重乾清宮總管,也就是他的師父顧問行,師父打順治爺起就伺候在帝王身邊,如今又伺候康熙爺,不爭名利、勤勉忠誠,是他佩服的第一人。
又過了一炷香的時間,梁九功看見顧問行過來了,身后還跟著三福,端著一碗長壽面。
“顧總管,身子可安好”
“多謝梁總管掛心。”其實顧問行的年歲要長梁九功許多,資歷也老。但卻從不對任何太監宮女倨傲拿架子,永遠是一副平和謙卑的姿態,梁九功后來者居上,他也不嫉恨,這點便是梁九功也很是欽佩尊重。
梁九功嘆了一口氣,低聲對顧問行道“半柱香前,鰲拜中堂和戶部尚書米思翰大人過來了,都說要求見皇上。我去跟皇上通報了后,皇上仍舊一言不發,不說召見也不說讓走。就這么晾著兩位大人,我只好將兩位大人請去御花園喝茶了。”
顧問行笑道“我一看三福子來尋我,便知乾清宮肯定是有什么棘手事情了。你放心,皇上這里,我先進去安撫著,您做好那兩位大人的傳召接待便可。”
梁九功像吃了一顆定心丸,沖顧問行拱拱手,“多謝顧公公了”
顧問行和善笑笑,同三福一起進了西暖閣。
三福還是有些腿軟,大部分的時候皇上是個待人寬厚的,還真是甚少見皇上發火。像今日這種砸東西的,上次還是在朝堂上同鰲拜大人起齟齬。
顧問行沖三福努努嘴,將面給端了過去,恭敬地對皇上道“皇上,今兒是您外祖家的壽辰,奴才讓御膳房給做了一碗長壽面,恭祝老夫人長命百歲、萬事順心。”
玄燁從榻上動了動,坐起。
三福偷偷抬眼瞧著,心里暗自佩服嘿還得是師父出馬
玄燁揉了揉眉心,“什么時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