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方食府坐落在正陽門大街最繁華的一處地段,毗鄰京城最大的草堂茶社,對面是悅來客棧。名字取寓意“八方來客”,地兒好、名字也吉利,最主要是菜品多,匯集了川魯淮粵湘五大菜系名廚,所以生意特別好。
“二位官爺樓上請”跑堂的習慣性招呼,待看清走路帶風的這倆食客,頓時傻了眼,趕忙一甩布巾到肩上,跟了上去,“鰲中堂您怎么親自過來了我給您尋個雅間兒”
掌柜的正在撥弄算盤,聽到小二的聲音,再一看來人,嚇得慌忙跟上來,“鰲中堂大駕光臨”
“甭跟我廢話,滾遠別礙我眼。”鰲拜眼皮也不抬,跟著前方引路的小廝徑直往樓上走去。掌柜的嚇得篩糠,心說自己也沒說什么呀。額爾赫略停一停腳步,小聲吩咐他道“鰲中堂怕耽誤你做生意,他不吃飯只來找人,一會兒就走。你忙你的去吧”
“哎,得嘞”掌柜的心里大石頭落下,沖額爾赫拱拱手,轉身下樓擦了擦額頭的冷汗。
小廝站在雅間小聲通報,“二小姐,我們老爺來接您了。”
鰲拜剛要習慣性大搖大擺進去,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趕忙把官帽取了下來,遞給額爾赫手里,喃喃自語道“戴這玩意兒太有官威,別嚇著孩子。”一邊整理了一下朝珠和儀容,“我嚴肅嗎”
額爾赫忙搖頭,“不嚴肅。”
“好。”鰲拜有點忐忑,見皇上都沒這么忐忑過。他想了想,露出了一點笑容。
雅間里挽月心頭一揪,手里攥著的帕子也不由自主緊了緊,雖說從江南來京城的一路上,已經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設,但第一次直接面對這個陌生的父親,還是有點忐忑。
她站起了身子,納蘭容若也跟著站了起來。
小廝掀起門簾,一個身穿朝服,濃眉大眼、絡腮大胡子的大漢出現在門前。看歲數約莫五十來歲,胡子和眉毛已經略微花白了,卻并不彎腰駝背,相反肩寬背挺很有威儀。這就是歷史上赫赫有名的大佞臣鰲拜
兩個人打的一個照面,就這樣站著相顧無言。還好挽月早有準備,端端正正地同對面人行了一個大禮,“阿瑪”
鰲拜趕忙上來扶起,“孩子快起來”
抬起頭來,這是看到的第二眼。
像實在是太像了
鰲拜有些恍惚,這眉眼、氣質同念秋簡直是一模一樣,尤其是眉心那顆小痣。可念秋已經走了
他的目光變得十分慈愛柔和,“孩子,聽說你叫挽月,是哪個挽哪個月啊”
這一聲問差點把挽月的眼淚給催下來,她自己的父母去世早,除了照片,腦海中的印象已經越來越模糊。小時候家庭條件一般,父母忙于生計很少陪伴她,可一旦有空,爸爸也會用這么溫和的眼神看著她,問她“今天在學校里老師教了什么課文呀”
“會挽雕弓如滿月。”挽月的聲音小小的略帶哽咽,后面的兩句念出來時,鰲拜卻是同她一起說出,“西北望,射天狼。”
鰲拜心里悲切這是我當年最喜歡念的詞啊念秋,你果然沒有忘記我,還給我留下了這么美麗的一個女兒。可若如此,為什么你連名字都給我留下假的還一藏身就是十幾年。他們說你叫心禾
“對不起,阿瑪,我把娘留給我的遺物弄丟了。是一把佩刀,刀鞘刻著賜巴圖魯瓜爾佳鰲拜。”
是他的佩刀
鰲拜心道那日皇帝在南書房言及,他心里是有數的,這把刀早作為定情之物送給念秋了。當年念秋救了受傷的自己,沒死透的殺手卻爬了起來意圖反擊,是她拔出了這把刀從背后殺了那個人。那么柔弱的一個女子,面臨危難卻有莫大的勇氣,那一刻震撼了他,心上所有堅硬的鎧甲都劃為繞指柔。
他輕輕摸了摸女兒的頭,小心翼翼如在觸摸一件珍寶,“沒事,你平安回家就好。尋刀的事就交給阿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