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院龐大、封建,又腐朽。
像一棵遮天蔽日的參天古木,看似威嚴依舊,實則枝干已然生滿了密密麻麻的蟲。
。
生在御三家的女孩子,幾乎都是不幸且壓抑的。
那是沒經歷過的人難以想象的感受。
這里沒有屬于女孩子的自由,更沒有屬于她們的尊嚴。
不能有多種多樣的性格,只能按照模板乖順的生長,如果出錯就是殘次品。
不能在自己家自由行動,如果術師的天賦一般,連基本受教育的資格也沒有。
就像是存放咒具的忌庫、放置古籍的書庫她們連接近都不被允許。
她們是人。
但卻比商品還要備受他人的指點與審視。
在這樣極端惡劣環境中誕生的麻木母親,會被要求教導她的女兒們乖順。
于是真依的母親便這么做了。
不一定認為這就是對的。
只是覺得,這樣會讓她們母女的生活變得更容易一些罷了。
但哪怕是麻木的、仿佛變成了倀鬼的母親,也依然有愛著自己孩子的心。
那愛很隱晦,封建又殘酷。
并不溫馨。
而是帶著一股洗不掉、被污染的,如潮濕淤泥般腐朽氣味的愛。
她沒有決策權,也沒有提出意見的資格和勇氣。
女兒們的去留,完全由丈夫及家族決定。
她能做的,只有在她也認為“這一決定會讓孩子過得更好”的時候,盡可能地去推波助瀾罷了。
。
禪院家各個方面的雜務,基本都是由禪院的女性處理。
而在家主的妻子過世后,家主同胞弟弟禪院扇的妻子,便成為了族里雜務的總負責人。
各個宅院里的仆傭狀況,她都清楚。
所以。
禪院家高高在上的男性與術師們不在意的、屬于底層人物的世界所發生的細微變化,自然也瞞不過她的眼睛。
惠少主是個怪人。
大概是因為在外面長大的吧,所以很奇怪。
他沒有階級意識。
如果非要給人劃分什么標簽,少主只有“好人”,“壞人”以及“不好不壞的普通人”這三個標準。
術師和非術師,男性和女性。
禪院家默認的階級規則,在少主眼里,似乎并沒有什么區別與意義。
真奇怪啊。
在御三家的世界觀里,少主簡直太奇怪了。
但是。
這樣奇怪的少主所居住的庭院,卻成為了禪院家底層仆傭最夢寐以求的地方。
被“尊重”、被當做是一個獨立的“人”的感覺,是會讓人眷戀的。
所以。
“如果可以的話珠代,不,媽媽。”
“能拜托你求求惠少主,請他將真依留下來嗎哪怕最終只能當個女侍也好。”
“真希那邊我會再想想辦法的。”
一個麻木的母親,這么深深地朝另一個已經麻木了大半輩子的母親自己的母親這么懇求道。
哪怕是宗家一脈的女兒,如果沒有咒術師天賦的話,也只有成為家族女侍、被婚配給家族術師繁衍后代這一條出路。
要是非得成為誰的女侍,非得被婚配給誰的話
年紀相仿的少主是最好的選擇。
哪怕只能當個側室也好。
禪院扇似乎已經認定了禪院惠會接任家主位置。
因此,由于某些原因,對自己奪權不再抱有什么期待的他,反而冒出了想要趁早讓年齡相仿、更溫順一些的小女兒和少主定親的想法。
他想讓他們長大后就結婚,然后打著在少主繼位之后也跟著從中獲利的算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