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默默收藏好了這朵花,三緘其口,沒有一個人將其的特殊性宣之于外。
每個人都心知,那是一場別開生面的婚禮。
源自于許多年前,人類少女與山神的邂逅。
姜絨這一生,過得算是十分順遂,無病無災活到八十八歲,又在一個溫暖的冬日午后,平靜地迎來自己人生的終結。
她一點也不覺得遺憾,因為直到她死亡,她的神明、她的愛人仍陪伴在她身旁。
哪怕她已經是個白發斑斑的垂暮老人,一張臉老得可怕,自己偶爾照鏡子都覺得嚇人,祂看她的眼神也始終如一。
有時她看著一如既往貌美的神明,陷入自卑的情緒中,也會孩子氣地追問,祂不會覺得她老了之后很丑嗎
山神會含笑看著她,傾身過來親吻她干癟老邁的唇。
“絨絨在我眼里從未有過改變,血肉只是軀殼,神明的眼睛只會看到每一個靈魂。”
她都靈魂一如往昔,像一輪明亮溫暖的小太陽,照耀著祂。
然后姜絨就會迅速被哄好,等到下一次她再次糾結地問祂,討得祂又一個吻。
次數多了后,她不免感到害臊。
“這樣好像我在向你撒嬌一樣。”
哪怕成了一個老太太,她好像也沒變得更成熟穩重,在祂面前,似乎永遠是個孩子。
大概,也許是因為他們沒有孩子,這一輩子都彼此相守著,而祂永遠將她當做孩童一樣包容。
所以,她只學會當祂的妻子,祂偏愛的小信徒,卻沒學會其他的身份。
聽她這么說,山神驚詫地反問“絨絨難道不是在撒嬌嗎”
小老太太姜絨便在祂疑惑的目光里,慢慢紅了臉,她捂住臉頰,忍不住說“哎喲,這么大年紀還臉紅,好害臊。”
每當她提起年紀,山神就會告訴她,祂已經幾萬歲了。
“絨絨永遠可以在我面前撒嬌。”神溫柔地親吻她,對自己的小信徒許下承諾。
很多人說,每個人死前都是有所預感的,之前姜絨不了解,現在她卻真的感受到了。
窗外陽光明媚,她坐在躺椅里曬太陽,一股溫暖的倦怠感慢慢襲上心頭。
仿佛躺在海邊濕潤柔軟的沙灘里,恰逢漲潮,溫柔的潮水一層層上涌,將她一點一點淹沒。
山神在廚房為她準備食物,年輕的時候,姜絨還會在外面吃,后來有次她吃壞了東西急性腸胃炎,祂便接過了給她做飯的重任。
等到她年紀大了,生活開始無法自理,祂便徹底接管了她所有的日常需求。
姜絨已經沒有力氣去喊祂了,不過她心底剛動念,神明的身影便出現在她面前。
祂總是如此,在她有需要時及時出現。
山神仍穿著那身衣裳,此時是冬日,祂的衣裳一片無暇的白,像覆蓋了一層潔凈的雪,讓她無端想到一句詩。
“除卻君身山重雪,天下何人配白衣。”
祂在她面前蹲下神,與她視線平齊。祂的面龐不曾發生絲毫改變,那雙幽深如清潭的眼睛,此刻深深注視著她。
小老太太緩緩動了動干瘦的手指,下一秒就被骨節分明的大手輕輕握住。
“絨絨。”祂輕輕喚她。
小老太太無聲咧開嘴,笑著發出微弱的聲音“大人,我要死啦。”
神沒有說話,祂用一種沉靜到極點的眼神注視著她。
“大人,您愛我嗎”
時隔好多好多年,姜絨又一次問出這個問題。上一次還是他們婚前,從那之后,她再也沒有這樣問過祂。
神明沉默良久,這一次,祂回答說“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