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無忌完全不知道。
他看到師兄的眼里偶爾會露出一抹追思,讓師兄露出這種情緒的對象,可能只是半掩在雜草里的一方不知什么朝代留下來的石碑,也有可能是他們路過的一間百年書院,完全說不上什么規律。然而,這點異樣的情緒波動越是接近陳友諒的所在地,出現的次數就越是少了,那點僅有的鮮活氣息從師兄的眼中越來越看不到了,又恢復成了那副無波無瀾的樣子。
江州,正是陳友諒自立為王的地界。
時值六月,江州及其周邊地區正是多雨時節。連綿不絕的雨水摧折著樹木枝椏,泥土承載著積雨,平白給來來往往的行人添了諸般麻煩。
兩人距離江州越來越近,一路上遇到的韃子軍與各路義軍中的兵卒就越多,騷亂頻生。按理來說,江州為陳友諒的根基所在,陳友諒又于江州自立為漢王,江州附近的地界亂成這樣,常言道“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以他的性格,竟然沒有出手整治一頓,不禁讓人感到奇怪。
事有反常必為妖,那陳友諒到底在謀劃些什么
張無忌把這點發現告訴了宋師兄。他希望師兄在面對陳友諒時能提高警惕,若是能就此打消去見陳友諒的念頭那就更好了,雖然他知道這基本不可能。
喬衡心知這是因為什么陳友諒有稱帝之心。徐壽輝已死,陳友諒大權在握,一時風頭無二,如今又準備稱帝,作為一個出頭椽子,如何能不引來各方的注意力
然而這注定是不成功的。
縱使你光鮮一時,但老天爺若是不愿讓你風光一世,你此時做得再好,付出得再多又有什么用殊不知,爬得越高摔得越慘。這其中的滋味,喬衡豈止嘗過一遍兩遍。
到頭來都不過是在給他人作嫁衣裳。
正值晚間,今日十五本該是月圓之夜,天上卻窺不見半點月亮。天空突然閃了一下,緊跟著就是一聲炸雷響起,大雨如注,來勢洶洶。
“稟王上,三個韃子探子已被斬首示眾”
陳友諒緊皺著眉頭,他用手指敲擊著桌子,過了一會兒,他才說“知道了,你先下去。”
在下屬離開后,陳友諒站了起來,在原地踱著步。他看起來三十來歲的樣子,他生得堂堂一表,乍一看上去,好一個昂藏青年。
他心中明白,當初武當和明教中人放自己一馬的原因,不過是因為自己借了義軍的名頭一用,對方秉持著大義不好殺自己而已。當然,如今義軍勢大,他們更是無法輕易殺死自己了。江湖道義什么的需要時借來用用就行,沒用時都是狗屁。
宋青書
他在心底默念了一遍這個名字。
他想不通這個昔日的武當三代首徒為什么還活著,當初宋青書為了救宋遠橋,硬生生地挨了周芷若一掌,本不該、也不可能活下來的。但宋青書的確還活著宋青書活一天,就相當于一個活生生的證據,在提醒著張無忌和武當眾人,自己這個成昆之徒同樣還活著,無時不刻不在提醒著他們自己當年的所作所為。
對現在的他來說,宋青書有不如無。
不過事已至此,想再多也沒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