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不悔趁著他們兩人在那說話,一個人離開了房間。
她與宋青書并不太熟,所知所曉的事情大部分來自他人之口。在她看來,殺人償命,天經地義,宋青書身死時,她倒是沒覺得有什么好傷心的。
只是楊不悔當初親眼目睹生母慘死,后來又在有著眾多邪人異士的明教里長大,雖然仍舊保持著幼時的天真爛漫,但骨子里中卻帶上了幾分視世俗于無物的擰勁,要不當初也不會不管不顧的嫁給了殷梨亭。宋青書為保護宋大俠被周芷若一掌打死,而她的母親則是被滅絕師太一掌碎顱,后來她又從他人口中得知,當日屠獅大會上殷梨亭也差點被周芷若打成重傷,她面上不顯實則對峨眉已是厭恨到了極點。提起這事她就忍不住心中冷笑,這師徒倆喜歡一掌打死人的習慣還真是一脈相承。這一來二去,心中的天平就不免傾斜到了宋青書這一邊。
你瞧,縱是你以前再光明再偉大,一旦你走岔了路,你就徹徹底底的完了。而那些從一開始就沒在正道上走,各種攪風攪雨,為人陰狠奸詐的真正壞胚子,只需要軟下腰放低姿態說點改過自新的好話,就沒人會計較了。看看人家陳友諒如今活得多好一呼百應,好不風光。
這些話她從不曾對別人說,因為她知道沒人會贊同自己的觀點。
楊不悔從房間里走出來,倒不是為了透透氣,她看著天色感覺已經到了飯點,就直接去了灶房。她做了點小菜,順便熱了點干糧。這些飯菜并不是給殷梨亭和俞蓮舟的,而是準備給宋青書的。
男人總歸不如女子心細。殷梨亭他們師兄弟幾個身為武當派的長輩,各自都有著自己的小灶,想要自己做點吃也行,想要別人做好了送過來吃也可以,至于底下的小輩弟子,想也知道不可能每個人都擁有一個灶膛,吃飯時只能去側殿和大家一起吃了。
這個時候,如果身負罵名的宋青書出現在眾弟子中間,讓他如何自處換位思考一下,楊不悔覺得自己是絕不會在這個時候去討嫌的。
楊不悔推測的不錯,喬衡的確沒有去眾弟子面前討嫌的想法。當然,更因為他現在根本不餓,吃不吃飯就不急迫了。
拜體內的那股九陰寒氣所賜,這具身體的腸胃功能實在不怎么好。吃熱了不行,涼了更不行,稍硬點,難消化一些,又或是稍刺激點,就能讓他胃疼得上近半個時辰,渾身冷汗淋漓。喬衡的胃口本來就算不上多好,這一鬧騰,讓他的食欲更是大減。不過這還不是最重要的,最關鍵的是腸胃對饑飽的感知度不敏感,他在飯量上全靠心中計算,幸而他的飯量本來就不大,又食欲不振,這才沒折騰出新的胃病來。
或許是他平日里掩飾得太好,吃飯太規矩,關于這一點,無論是宋遠橋還是與他相處最久的張無忌都沒有發現。
當楊不悔過來時,就看到喬衡正負手而立站在森森松柏下。他背對著她,樹影灑落在他身上,有如藻荇交橫,他在陰影中站立著,目光卻望向了遠方天地交接處的太陽。
楊不悔將手中的托盤放在院中的石桌上,嗔怪道“你身上還有傷,怎么不在房間里歇息一下。餓了嗎餓的話不妨先吃點東西。”
喬衡轉過身,見到一個眉眼間頗為俏皮姝麗的女子正看著自己,他仔仔細細地過了一遍記憶,然后行了一禮道“怎敢勞煩六嫂親自為我操勞。”
楊不悔端詳著這個昔日有著玉面孟嘗美稱的青年,不知是不是錯覺,她在他轉過身來的那一瞬間,好似在他身上感到了一股腐朽之氣,非是真正意義上能夠聞到的氣味,而是一種虛無縹緲的感知。他一身歷經滄桑的宓穆,全然沒有他這個年紀的人該有的活力,但再一細看,這股違和感又消失不見,只剩下滿身寒素。
喬衡看著托盤上那幾樣簡單卻不失香味的飯菜,說“六嫂手好巧,六叔有福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