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衡把藥湯熬成僅盛一碗的藥量后,就把它倒了出來。他等了一會兒,待碗里的藥溫度適宜時,一口氣把它喝了下去,滿嘴的苦澀。
“只怪我當日瞎了眼。”
喬衡在家休養了幾天,自覺身體大好,他只當是天氣不再變換終于穩定下來的緣故。于是他又恢復了學堂里的課程,不過經了之前那一遭,他對自己的身體狀況又了解了不少,顯然比他一開始預計的情況還要差上三分,保守起見,他把學堂里的課程改成半日制了,如此他一天只上半天課即可。
村民們對他的決定非但沒有意義,反而頗為擁護。他們在他面前甚至變得更加小心翼翼了,村民們回到家后一個個的都對自家小子耳提面命,讓他們在先生面前老實些,別讓先生操心。老村長還專程找上他,對他說,如果他覺得累了就多歇幾天,千萬不要累到自己。沒辦法,村里就這一個教書先生,要是喬衡倒了下去,這年頭讓他們上哪再找這樣一個脾氣好、學士好、不要束脩的先生去
喬衡覺得自己好似在一夕之間變成了易碎品。
張無忌見每日都有人來慰問師兄,不禁感慨宋師兄的人緣真好。畢竟宋師兄曾經可是值得江湖中人用孟嘗來比擬的人啊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張無忌苦于找不到與師兄和解的機會,不禁心下黯然。
一文人打扮的中年人牽著一匹馬走在鄉間土路上,走著走著,他看見一個提著山雞的獵戶從山間小道上走下來。
中年人禮貌的上前問道“敢問這位兄臺,從這里走是否能到劉家村”
獵戶見他一身文士打扮,舉止間頗有幾分鄉野間戲曲話本中常說的儒雅君子之態,眼神清清正正,不像是什么歹人,就爽快地答道“是啊,順著這條道走就能到劉家村。”又因為獵戶就是劉家村人,他不免多問了一句,“我就是劉家村的人,先生若去劉家村不妨與我同路。我們這個小村子平日里也沒什么外人來,我瞧著先生實在眼生,不知道先生到劉家村所為何事”
中年人先謝過獵戶為自己指路,聽了對方的問題,只是他簡略地答道“尋親。”
獵戶見他在說這兩個字時眉目間似有紆郁之色,只以為他是家里遭了禍,前來投靠親人來了。外界正在打仗,聽說亂得很,幾個月前也有外地人來投奔親戚,獵戶沒有感到多奇怪。
中年人雖然沒穿什么凌亂綢緞,但對方這一身衣服料子顯然也不是什么尋常人家穿的粗棉布。獵戶打眼一掃,針腳那叫一個密實,比自家婆娘做得衣裳不知好了多少。獵戶心想這人到底是誰家的親戚這么富庶難道是村長家里的他原本還想問一問對方的親戚是誰,但見到對方談興不濃,就沒敢繼續搭話。
兩人走了約有兩刻鐘,終于到了劉家村。
中年人在村頭上與獵戶道了別,他一手牽著馬,一手從懷里掏出一張信紙,他肯了看紙上的內容,又抬頭看了看村子,最終像是確定了路線一般,收起了紙張,牽著馬向著西方走去。
最終他停在一座農家小院前,他注視著眼前的院落,低語道“他就住在這”
學堂下課后,喬衡沒在學堂里多做停留,直接回到了家里。
他卸去了易容,洗了洗手,就又到廚房去煎藥了。
這用來生火做飯的廚房,因著他終日在這里熬藥,本該擁有的油煙味,竟是逐漸被濃郁的清苦草藥氣覆蓋了過去。不過柴火燃燒產生的煙霧卻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消除的,被這煙味一刺激,喬衡忍不住輕咳了起來,然而這一咳嗽仿佛帶動了肺腑里的暗傷。他扶著灶臺,直咳得喉嚨胸腔都澀疼不已才漸漸停止。
過了一會兒,藥煎好了。喬衡墊著布攥著砂鍋柄準備把藥傾倒出來。大概是剛才那陣咳嗽耗盡了他的力氣,他端起砂鍋時,砂鍋居然歪斜了一下,滾燙的藥湯差一點就要潑灑出來,澆到自己身上。
就在這個時候,他聽到背后有人長嘆了一聲。還沒等他詢問是誰,就聽那人對他說“我來吧。”
只見一個不知在何時走進來的中年男子,伸手替他握住了砂鍋柄,把砂鍋從他手里接了過去,代他把里面的藥汁向碗里倒去。
這人身穿一件整潔的儒衫,身上無一件配飾,只在腰間懸著一柄長劍。
喬衡看著來人挺拔寬厚的背影,微垂目。他出聲道“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