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人沒有畏懼之心
他也有
他怕,他當然怕。自己親手撫養了十年的孩子,用冷漠厭惡的看向自己這種事情,他想都不敢去想。
也許他該說一句“我等高攀不起長春子真人,還請道長另覓高徒”,可是話到口中,他卻停住了,他道“此事小王做不了主,道長不妨親自去問問世子的意思。”
話一出口,完顏洪烈就覺出自己掌心里已經出了一層細汗。
直到丘處機離開,他才一點點的回過神來。
完顏洪烈一邊用一手支著額頭,一邊把眼睛埋在了另一只手掌中,指縫間露出的眼神幾欲噬人。
不論是在宋國還是金國,大多數江湖人都心高氣傲,不服管束,亦不聽從朝廷調令,蔑視權貴,想他貴為趙王之尊,招攬來的能人異士仍不過屈指可數,縱有一流高手,也不過是野路子出身。
而那丘處機身為全真七子之一,名滿江湖,武藝高強當屬全真教同輩第一,身負華山論劍第一名的王重陽的真傳,膝下又沒有任何弟子,這樣一個人假如放出話來要收納門徒,怕是大半個江湖中擁有適齡子女的父母都要心中一動。
全真教是頂尖的名門大派,武功中正平和,同樣適合這一段時日不知怎的反反復復生病的世子。
不管完顏洪烈心里多么不甘,他都不得不承認,丘處機這樣的師父錯過難求
于是,他強咽了心底的不甘,打落牙齒和血吞,即使非心所愿,他仍然是同意了。
此時此刻,若楊鐵心出現在他面前,他只想大聲質問一句“為了兒子你可能做到我這份上你我對調一下位置,你能否做到我這種地步”
毫不意外的,丘處機帶著世子離開王府,前往全真教了。
第一年,世子沒有回來。
第二年,世子仍然沒有回到王府。
完顏洪烈心中惶恐難安,幸虧他與兒子一直保持著書信聯絡,知道兒子還沒有知曉自己的身世,否則他連生撕了丘處機的心都有了。
那馬鈺老兒最是可恨,居然敢阻攔自己上山探望兒子,還不讓自己遣下人送去衣食,說什么全真教乃方外清修之地,就不要拿紅塵中的俗物來擾亂眾弟子的道心了。
真當他完顏洪烈不敢領兵圍攻終南山嗎
世子剛拜師的那幾年,他擔心要是自己給全真教添麻煩,會惹得丘處機嫌棄不愿好好教導弟子了。而后來的幾年,自己又被蒙古的事物絆住了腳。他哪會任其吞噬
就算不率兵攻打全真教,如果他能狠心一把,直接在江湖中放出風聲,全真教將金國小王爺收為了親傳弟子,也足夠讓全真教自亂陣腳了。
可是,如果自己真這樣做了,兒子怎么辦兒子的師兄弟一定不會給他好臉色看。
所以,完顏洪烈忍了。
八年,他等了整整八年,世子終于回來了。
在聽到對方那聲恭恭敬敬的“父王”時,完顏洪烈的心里幾乎樂開了花。
看來丘處機還沒有把他的身世告訴他。
他想,既然都回來了,那就不要再回終南山了。
山上可有家里的高床軟臥、玉盤珍饈、肥馬輕裘、鬟婢成群
完顏洪烈看著兒子,忍不住說“以前也沒聽說全真教的日子過得很孤苦啊,你瞧你瘦的。”
對面的青年說“教內的吃食還好,雖味道清淡,但也別有一番趣味”
完顏洪烈才不信。
青年回來就病倒了。
完顏洪烈實在后悔任丘處機把他帶到全真教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