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猶記得青年在剛接過先天功時,眼底泛起的如螢火般微弱的喜悅。
然而隨著喬衡修煉的時日越長,丘處機卻察覺出不對來了。
青年眼底的那點光亮,逐漸泯滅,消融于比以往還要深沉死寂無數倍的黑暗中。
喬衡從自己的練功靜室中站起來。
他走到自己放置先天功的地方,把它拿到手中,手指在封面上慢慢摩挲。
他的雙手猛地握緊,紙頁卷起。
毫無預兆的,刷的一下,這本薄薄的書冊頓時化作漫天雪片,洋洋灑灑地落了滿滿一桌子。
胸中一口郁氣無處可去,喬衡雙眼深不見底。驀地,他失笑出聲,這聲音在落針可聞的靜室內是如此的清晰,充斥在這笑聲中的凄涼之意更是被加倍凸現出來。
這兩日,因為到了練功的緊要關頭,為了盡快得知他的猜想,就算是在進食、休息時,他也在思索關于功法的問題。
這具軀體本就臨近崩潰,在這樣非正常的作息狀態下,他精神高度集中時,還沒覺得怎么樣,然而此刻,作為他精神支柱的存在轟然坍塌,被他強壓下去的不適陡然翻滾而出。
胃部一陣絞痛,即使以喬衡的定力也忍不住悶哼了一聲,他連忙扶了一下桌子,卻不慎將桌面上的白瓷筆筒打翻在地,桌子也被他撞偏移了一寸。
他的手指緊緊地握著桌沿,慢慢地半蹲下身,一只膝蓋不顧灰沉以及不遠處的陶瓷碎片抵在地面上。他偏了下頭,吐出一口帶著鐵銹味的紅色液體,有一部分液體吐之不及,嗆咳到了氣管里。
喬衡難受得緊皺起雙眉。
最近,丘處機越想越覺得喬衡的狀態不對,這幾日只要他閑來無事就會守在喬衡閉關的靜室外,生怕他練功出了岔子。
這一日,他剛來到靜室外,就聽到里面傳來“啪”的一聲脆響,像是什么瓷器掉在了地上。同時,他還聽到一陣桌椅的腿腳與地面摩擦發出的聲響,似是有人撞到了桌子。再然后就是一陣激烈的咳嗽聲。
丘處機心中一凜,二話不說,直接一腳把靜室的木門踹開。
“康兒”
他見喬衡半跪在地不停地咳嗽著,青色道袍的前襟處沾上了鮮血,他的腦海中一片混亂。
地上的那灘鮮血更是刺目至極。
喬衡強行平復呼吸,他撐著桌子站了起來,一邊輕咳著,一邊習慣性地說了一句“師父,弟子沒事。”
丘處機差點沒被他這句話給氣暈過去。
他充滿悲意的斥罵道“這還叫沒事,什么叫做有事非得缺根胳膊斷條腿你才滿意是嗎”
他嘴里這樣斥責著,上前扶著喬衡的手卻在止不住地顫抖。
丘處機將喬衡帶出靜室,回到他的房間后,強硬地命令喬衡躺在床上閉目養神。
他坐在一旁,一邊給弟子把脈,一邊尋思著藥方。喬衡的脈象一如既往的奇怪,丘處機只得如以往那般估摸著給他開個藥方。但他知道,這求得不過是一個心理安慰罷了。
丘處機轉頭狠狠瞪了喬衡一眼,說“我當日說什么來著”
其實他不過是借著說話,來掩飾自己仍處于慌亂的內心罷了。他只要一回想起,他剛踹開門,結果看見自己的得意弟子跪伏在地,口吐鮮血的場景,他就無法鎮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