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沒有直接回答楚留香的問題,而是問道“公子不知道嗎少莊主他已經去世了。”
此語一入耳,楚留香只覺得自己好似直面臘月寒風,手腳在這一瞬間退去了所有溫度,他下意識地問了一句“你說什么”
侍女眉目低垂,一邊領著楚留香往某一個方向走去,一邊回答“少莊主他去世了。”
這一次楚留香是真真切切地聽清了,他卻寧愿自己沒聽清。
什么蝙蝠島,什么真相,都在此時此刻從楚留香心中退去,因為他明白,這個時候,無論真相是什么都已經不重要了。他甚至覺得自己搞錯了那個幕后之人,如果他這個好友真的是那個在江湖上暗地里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蝙蝠公子,他怎么會就這么不聲不響、毫無預兆的死了呢
楚留香看到了一副還未封棺的棺材,棺蓋放置在地面上,斜靠著棺身。楚留香上前幾步,邁過門檻,當他看清棺材里躺著的人時,他不得不承認,那人的確已經死了。
那個琴棋書畫無一不通,種種武功招式如數家珍,舉手抬足俱是雅韻的佳公子真的不在了。
棺材里放置著十數顆防腐冰玉珠,那個曾經與自己談詩論道,探討武功的人,現在正閉著眼睛躺在棺材里。生前,他的臉色就時時呈現出一種病態般的蒼白,而今與從前一比較,倒也沒有太大的區別。
他躺在棺材里,臉上毫無表情,只余一片空白純稚,仿佛他只是沉沉地睡去,下一秒就會醒來一樣。
楚留香離開了無爭山莊,來到一個小酒館,一壺壺酒向嘴里灌去。
天色漸暗,天空染上了一層沉悶的墨藍色。
原東園隨口問了一句“楚留香走了”
有侍女回道“他已經走了,一個時辰前離開的。”
原東園一個人來到了放置著隨云棺材的靈堂里,燭火將他的影子拉得斜長。
他看到隨云的衣袂折了一塊,就伸手把它撫平了。
他看著這個毫無生氣躺在棺材里的人,良久,他自語道“我想你定是怨我的。怨我未曾在小時候照顧好你,要不是這樣,你也不會因病失明;你也許還怨我徒頂著江湖中的偌大名聲,結果卻連自己兒子的眼睛都治不好,更請不來一個足以治好你雙眼的大夫;更怨我連最后一點尊嚴都不留給你,在你想要離開的時候把你強留在了無爭山莊。別說你了,就連我都有些埋怨我自己。
“我恨不得把全天下的珍寶都捧到你面前,以期能彌補些什么,但我知道,我做的這一切都不過是無用功罷了。我多么希望你能對我提出些要求來,讓我好有個目標。可你把什么事情都藏在心里,什么也不說。即使是今天,我也猜不透你的心思。”
如今也沒有機會再猜了。
原東園面上平靜,目色中卻潛藏著一絲深深的哀痛。
月色凄清,夜涼如水,直讓人冷到了骨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