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皇阿瑪的自負與強大,他只會認為兒子們就在他的股掌之中,翻不出什么波浪來。
密談過后,胤礽仔細分析過如今的局勢。比起夢境中他的處境,他已躲過了許多劫難,如今皇阿瑪還愿意提前將重要大事提前與他分說,就是最好的證明。這是皇阿瑪的決策,不論心中是何感受,他必然要積極擁護皇阿瑪。
他是決不能露出怨懟、不能憂慮的模樣來。
這時候,他不能把自己放在太子的位置上去考慮,他要做個大度的兄長,和懂事的兒子。這才是皇阿瑪最想看到的。
只是叔公索額圖曾在進宮來時,對他說,明珠動作頻頻,他們若不動手壓制,只怕朝堂上就要全姓納蘭了。如今南書房里,除了張英、李光地,全是明相門下的人,他們這些近臣成天跟在皇上身邊,難免吹捧大阿哥,不動聲色地詆毀東宮,對他們大大不利。
但赫舍里氏乃至索額圖本人的勢力都在軍中,他們在禁中內臣里實在是沒人,漢人講究文人風骨,還很瞧不起沒學問的大老粗,實在不是那么好收買的。胤礽對此也不由有些嘆氣,索額圖兩個兒子格爾芬和阿爾吉善是草包不說,十幾年前因胡作非為還差點害得索額圖丟官革職,還有索額圖的親弟弟法保,那也是個天下難尋的大草包而納蘭家出了個容若,就幫明珠籠絡了不知道多少漢臣的心容若病逝已不知道多少年,京中傳唱飲水詞的人卻越來越多了。
赫舍里氏的人不爭氣,也不能怪旁人。一個世家巨族里怎么可能兩三代人里都出不了一個有才能的人這是康熙刻意壓制外戚而已。
索額圖原本有個才情容貌都屬上乘的嫡女,當初赫舍里皇后病逝后,本想送進宮的,結果還不出半年,他這個女兒就一病沒了,最后只能選了個旁支出身的女兒進宮去占住一個嬪位。
胤礽以前沒有將這兩件事連起來想,但最近卻一直縈繞在他腦海中。他一直覺得皇阿瑪忌憚猜忌他,是因為夢中的上輩子,他屢次犯錯,也屢次踩入旁人的陷阱之中,才讓皇阿瑪對他失望,但見到叔公那張雖然老邁許多但仍舊迸發出野心光芒的雙眼,他卻有股寒意竄上了腦門。
皇阿瑪真正防備的,會不會是那個被赫舍里氏緊緊攥在手心里的太子他忌憚的是一個被外戚勢力、朝中權臣操縱的太子
幸好這么多年,他選了另一條路,雖與叔公還很親密,但這種親密是由他主導,有了距離與分寸,至少沒有讓皇阿瑪為此生氣訓斥過。
胤礽手握筆桿,微微出神。
“一爺,一爺,填花,花好月圓啊”程婉蘊搖了搖他的手,卻發現太子呆呆的都沒有反應,她這頁都全都想出來了
“嗯”直到手里的筆被程婉蘊拿過去寫了字,胤礽忽然才回了神。
“一爺在想什么呢。”程婉蘊填完那一頁,放下筆,笑著把桌上裝堅果的小碟子推到太子爺面前,“別想了,船到橋頭自然直,來,吃點糖漬核桃甜甜嘴巴吧。”
胤礽哭笑不得:“你把我當孩子呢。”
程婉蘊捂著嘴笑。
胤礽卻被她這樣一打趣也放松了下來,松了松肩膀,將阿婉身子轉過來,面對面抱在懷里親了親:“好,我不想了,全心全意陪著你。”
碧桃躡手躡腳繞過屏風,和弘晳額林珠的奶嬤嬤使了個眼色,于是奶嬤嬤連忙領著兩個孩子從次捎間門那頭的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