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徐頭左右橫掃瓜瓤,吃得一地汁水,聞言兩手一攤,用誰都懂的動作語言表達出來那誰知道的意思。
見周圍人還想追問,老徐頭趕緊噴著西瓜汁岔開話題
“哎你們聽見馬蹄聲了嗎不是六郎家那口子走鏢回來了吧我跟你們說,我見過幾回他那口子,呵冷面高髻,勁裝佩劍,那陣仗,那氣勢,就跟戲文里唱的女將軍似的高六郎也不知走了什么運才娶到高夫人的。”
突然被點名的六郎高儉,他在這鄉間小住時化名高六郎,號稱自己是個讀書人,不事生產,沒有祖業,靠老婆東南西北到處走鏢養活所以高岄說她爹不靠譜,別人都是把自己往英明神武的人設上靠,他倒好,花了幾年的時間給自己樹立了一個吃軟飯的形象。
被人質疑,老爹也不生氣,擺擺手大言不慚的回了句
“我能走什么運諸位瞧瞧在下這張臉還不明白嗎想當年在下這張臉可是迷倒眾生,我孩兒她娘在萬千人群里一眼就相中了我。”
高岄一臉呵呵真不要臉明明是趁虛而入才對。
這種自吹自擂的話高岄從小聽了不下八百回,耿直如她,實在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周圍村民們也都跟著哈哈大笑起來,有真笑,有嘲笑,氣氛烘托得很熱烈。
就在老爹恬不知恥向村民們渲染自己年輕時是如何顛倒眾生萬千女子為他咣咣撞大墻的時候,馬蹄奔騰而來,聲勢浩大的皇家儀仗隊如天降神兵般闖入了老爹的瓜田,人數眾多,一眼看不到頭。
為首兩個風塵仆仆的白須老者從馬上下來,目光掃過吃瓜群眾,完美避開坐在c位的老徐頭,精準落在老爹身上,然后兩人就跟看見親娘似的朝老爹撲過來,口中大喊
“老臣參見吾皇萬歲,萬萬歲”
兩人幾近滑跪到老爹面前,高岄身手敏捷得往旁邊讓了讓,生怕撞到自己,又低頭看了一眼砂礫滿布的惡劣環境,心道這年頭當大臣也不容易,倆老頭的波棱蓋兒是真扛造啊。
隨他們一同而來的皇家儀仗隊也都跟著齊齊跪地齊呼
“參見吾皇萬歲,萬萬歲”
人聲匯聚成浪,山呼海嘯,地動山搖。
高岄大為震撼。
她從現代胎穿而來,三歲之前一直跟著老爹待在涼州城,長大一些后,她娘才帶著她走南闖北,兩世為人自問有點見識,她見過千人圍在一起開武林大會,卻沒見過千人跪在一起山呼萬歲,嚇得當場把嘴里的西瓜籽都咽了下去。
也直到此刻,高岄才真正的意識到,皇權社會里的藩王的真正意義。
之前在她的印象里,老爹就像個被總公司遺忘在鄉下辦事處的名譽董事長掛名,清閑,且不干事。
作為藩王,老爹不能隨意離開自己的封地,所以當高岄和娘親出行的時候,老爹最喜歡做的就是化身為農,到田里拔拔草,到河邊釣釣魚,最有激情的活動大概就是跟一幫鄉野村夫坐在田邊樹下亂評國家大事,跟大伙兒一起把朝廷罵得一文不值。
由于太過融入群眾,他連隨身護衛都省下了,因為誰也想不到,這么一個靠老婆吃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酸秀才會是個王爺。
哦,不對。
現在好像要做皇帝了。
任誰被兩個老大臣抱著腿嚎啕大哭都會于心不忍主要太吵了,高儉趕緊躬身把兩個老人家扶起身
“李相,周相快快請起,學生慚愧。”
這兩位都是太傅出身,先帝時期輪班在國子監中任過教,當過高儉老師,抽過高儉手板子。
高儉大手一揮“二位大人請起,阿岄看座。”
高儉沒帶隨從,只能支使自家閨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