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在微生還記得的時候,每逢這個特殊的時節,他便會去往輕策一趟,在墓前放上一朵琉璃百合,然后默然離去。
若是哪一天他也徹底磨損了,大概也不會再記得這些沉重又泛著珍珠光華的往事。
時間過得越久,他也越是能夠理解摩拉克斯與歸終和馬科修斯竭力保護子民的意義,但在混亂中逝去的人與仙,卻也都回不來了。
鐘離一連在荻花洲駐足了好幾天,從白天至黃昏,又從黑夜到熹微,荻花洲的江水已流淌了不知多遠,他卻一直都站在那里,好似天長地久。
但大多數的時間,鐘離都站在能夠將視線停留在七天神像上的地方,他遙望著神像上的摩拉克斯,卻透過對方藏在神裝衣帽下的眼睛看向過去的時光,似是追憶懷念,又似是審視,審視自己過去所做出的每一個決定。
無人可以得知,摩拉克斯是否有后悔過,他總是那樣平淡,或是噙著越發溫潤的笑意,連微生也不曾得知他是否有過后悔的念頭,那大概是他內心深處藏得最深的秘密。
微生自己也曾后悔過,也曾希望時光的倒流。
鐘離安靜凝視神像的時候,微生便遠遠地橫臥在一棵不會被鐘離輕易察覺到的樹干上,波瀾微微起伏的眼睛看著鐘離追憶過去的背影,苦笑著飲下一口充滿澀意的酒。
天清云淡,荻花洲上的風悠悠流淌。
等到時間差不多了的時候,微生才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從躺了好幾日的樹上飛身而下,臉上露出釋然的笑容,順手逮住一只無辜路過覓食的小松鼠,揣著就往鐘離獨處的地方走去。
他將嘰嘰叫喚著的小松鼠放在鐘離的肩膀上,或許是因為突然換了個地方而受了些驚嚇,小松鼠的尾巴都炸起得越發蓬松,飄搖著蹭到了鐘離的臉龐與脖頸。
“要是你實在難受的話,也不是不可以趴在我身上大哭一場的,我保證不給留云知道,不會丟了你的形象”微生一本正經地說道。
被這句話弄得失笑的鐘離先生伸手將嘰嘰叫著的小松鼠抱了下來,松手將其放生,那小松鼠平穩落到地面上之后,歪著小腦袋回頭瞧了好一會兒,才拖著尾巴跑遠了。
“只是有些懷念罷了,卻也不至于如你所說的大哭一場。”他的唇角微微上揚,微斂的眼尾比春風更為柔和,一舉一動皆可入畫。
鐘離甚至還取笑道“想來當初背著留云他們悄悄溜入我房中,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另有其人才是。”
他說的笑意悠長,卻也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故友的離去并不只是讓摩拉克斯心中悵懷,同樣也令微生心中郁郁難受。
摩拉克斯尚且在外討伐殘余的敵人,有一個發泄之處,而微生卻是將自己沉浸于璃月港繁重的事務當中,等到摩拉克斯回來的時候,他才沒能再憋得下去,半夜悄悄潛入摩拉克斯的房中,唯恐被其他人發現。
那時的摩拉克斯亦未入眠,在微生用仙術進來的那一瞬間便已察覺,只是深夜時的心情總歸是有些沉悶的,摩拉克斯也只是雙目微垂,并未立即出言詢問。
或許是用人形哭會感到不好意思和羞恥,微生在進來的那一瞬便變成了許久未曾變過的史萊姆,跟個小炮仗似的躥到帝君的懷中,立馬便大哭起來,哭的淚眼汪汪,眼淚稀里嘩啦地蹭到帝君的衣服上,留下一大半水痕,可憐委屈極了。
若是有不知情的人在,倒要以為微生是一只水史萊姆了,蹭得他們的帝君衣服上滿是濕噠噠的水痕。
見到眷屬哭得跟個小可憐似的,摩拉克斯心中的郁結卻是散去了許多,無奈地如往常一般將小金團抱起來,低聲道“怎的突然哭的這般傷心”
以前也從未見他這般哭過,唯一的一次便是微生最開始順著他的引導化為人形之時,因模糊的觸動而垂淚。
至于其它的,那便是撒嬌耍潑的假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