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微生尋著機會施術探了探這人的身體情形。此人的氣脈在眼部呈凝滯之象,的確是有沉珂不能視物。
但微生總覺得有些怪異,比起雙目有疾,倒更像是
他的心中存有疑慮,卻并未表現出來,因為他在探查時也并未發現這人的體內有任何多余的力量存在,的的確確是一位凡人無疑,并無半點弄虛作假。
等回到臨時駐扎的營帳中后,幾人各位找了一個位置坐下。微生單手支著臉,食指的指腹富有規律地在臉側敲打著。
他靜默地看了看臉上并無任何異色,始終平靜不卑不亢的陵游,頗有幾分好奇地眨了眨眼,問道“那么,現在你可否將你所知曉的來龍去脈如實以告滿月之夜流淌的銀魚乃是何物于濯月澤肆虐的妖魔又是因何緣故”
陵游微微抬頭,不可視物的雙眼卻又直視著前方的微生,好似他并非失明,仍可清晰地觀測道四周的情景。
他抿了抿唇,似是下定了決心,聲音清雋而有條理“遺族在濯月澤中繁衍生息已有三百余年之久,或許于諸位仙家而言,這段年月只是一段微不足道又彈指而過的時光,但對于遺族而言,卻是傾盡了三百余年、耗費五六代的人力,才終于將曾經荒蕪的地方改造為如今美麗的濯月澤。”
“我們本以為可以在如今的時代憑借一己之力偏安一隅,濯月澤雖然看起來美麗,但卻是資源貧瘠,很少有強大的存在能看在眼中,因此也在這幾百年間免于戰火的侵襲。我們依靠水澤為生,偶爾派人與輕策接觸交換一些物資,也勉強能安然度日。”
白發祭司語氣一頓,嘴角也微微下撇了幾分,就連語氣也變得沉重起來“但一年之前,我們在下水捕撈之時,意外開啟了水底之下一個古老的封印。當時并無異常,我們在其中發現了一顆藏于巨大螺母中的滄海遺珠。”
“那顆螺珠灼灼其華,璀璨明麗,族人見之欣喜,誤以為是得遇恩賜,獲得了一件珍貴的寶物,便將螺珠自螺母中取出,帶回族內并在神龕之內供奉起來。”
“起初并無任何異常發生,但幾日之后的月圓之夜,一向平靜的濯月澤卻驟然掀起了巨大的風浪,水澤底下翻涌而出一條似魚似蛇、渾身長滿漆黑卻長有尖利四肢的怪物,那怪物興風帶雨,朝著族內的屋舍而來。”
“族人皆是驚恐,看那怪物可怕極了,便紛紛逃到神龕之處尋求庇佑。然而神龕并不能庇佑我們,神龕之中供奉的神也早已亡故,并無任何殘存的力量來護佑我們。”
“危難之時,是那顆螺珠在怪物即將毀了濯月澤之時突然給予回應,釋放出與那怪物抗衡的力量,將所有的族人都庇護其中,嚇退怪物。在得到螺珠的保護并獲救之后,族人便越發虔誠地將螺珠供奉起來,但那怪物卻是每一個滿月之夜都會現身,隨之而來的亦有無數蜂擁而至的銀魚,卻都被螺珠抵擋。”
“我們漸漸發現,那怪物的目的就是想要奪走螺珠。這本是我們遺族內部的事情,且有螺珠的保護,本不欲與外人求助。只是好景不長,螺珠的力量在漸漸變弱,而那怪物卻是越發猖狂,外泄的妖魔晦氣也隨著河流流躥至輕策。”
“實不相瞞,正是因為預見到螺珠或許無法再抵抗幾次怪物的襲擊,又有輕策為鑒,族內才開始考慮想要另投明主,以解決妖魔之禍。若是巖君愿意,我等可將螺珠雙手奉上,只求巖君能庇佑我等”
縱使是隔著一層白綾,無法從陵游的眼睛中窺探到他的內心,但自他的細微神態與動作中仍舊能清晰地感知到他的誠懇與真心。
聽完陵游這一段邏輯清晰簡單又明白陳訴前因后果的話,若陀有些怪異地挑了挑眉,輕笑道“如此直白地說明想要歸附歸離原是為了解決妖魔的侵害,你倒是誠實。”
陵游微微嘆氣,掌心覆在自己的心口上“我們的這種心思,無論如何也瞞不過仙人,倒不如道出實情,也顯得更真誠一些。”
的確,即使目的是為了保全自身,但真誠以待總要比遮遮掩掩要更為令人舒服一些。
“今日乃是滿月之夜,你獨自出來,就不怕濯月澤你的同族遭遇危險嗎”微生看似好奇地問道,但眼底滿是探究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