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她記事起,蒙毅便陪在她身邊,那時候的阿父總是很忙,忙起來便將她丟給蒙毅,蒙毅一邊哄著她,一邊處理著政務,所謂一心二用不過如此。
她至今都能回想得起,蒙毅一手抱著她,一手翻閱著底下的人送來的信件與資料,她在牙牙學語,扯著蒙毅的頭發與衣袖咿呀咿呀笑鬧著,蒙毅好脾氣由她鬧著,翻閱完信件,便答復自己的處理意見。
那時候的蒙毅仍是少年模樣,遠不如現在這般沉穩內斂,有時候被她鬧騰沒辦法,便隨手拿起手邊的東西塞到她手里。
手里有了東西,她便不再去鬧蒙毅,拿著蒙毅的印章,將他衣服上蓋得滿是章印,偏此時的他在忙政務,并未察覺她蓋章蓋得歡天喜地,只看到底下的人時不時抬頭看自己,還以為是自己身邊有了她,讓底下的人不能專心向他匯報事情。
“怎么”
蒙毅聲音微沉,“你是來匯報事情的,還是來看公主的”
少年時期的蒙毅銳利像劍芒,聲音略微壓低的一句話,便能讓底下的人腿肚子跟著打顫。
“屬、屬下不敢。”
衛士立刻收回視線,聲音哆哆嗦嗦。
衛士不敢低頭垂眸十分恭敬,不敢再把目光往他身上瞧,他便滿意收回視線,繼續自己的事情,等所有事情都處理完,她也玩累了,趴在他身上睡覺,他放下堆積成小山似的資料,抱著她回寢殿去睡覺。
彼時的蒙毅掌宮門禁衛,還掌京畿地區的安全與民生經濟,年紀輕輕卻身居要職,繁忙的政務讓他大多數的時間門都泡在宮里,方便處理政事。
大秦民風開放,規矩遠不如后世那般嚴格,章臺殿旁邊的宮殿,便是專門給公卿大夫們修的,忙的時候,他們便留宿宮中,方便阿父隨時傳閱。
蒙毅更是如此。
父母已喪,長兄遠征在外,如今又接了照看她的活兒,讓他大多數時間門都在宮里,他處理政務的地方就在章臺殿旁邊,處理完自己的事情,正好送她回章臺殿睡午覺。
章臺殿是阿父議事的宮殿,更是阿父的寢殿,衛士們三步一崗,五步一哨,防守極為嚴密。
衛士們分列兩旁,往來之間門是腳步沉重的公卿大夫與步履匆匆的女官寺人,眾人各司其職,互不干涉,然而卻在蒙毅出現的那一刻,全部停下了腳步,目光不約而同看向蒙毅。
一人看他,倒還不覺得有什么,可當所有人的視線全部落在他身上,且忍俊不禁欲言又止時,他后知后覺意識到不對勁,下意識低頭向自己身上看了眼。
這一瞧,才讓他發現自己身上滿是印章,印章和著她的小手印,一層一層疊在他身上,看上去別提有多滑稽了。
若是在以前,他定能發覺自己身上的異樣,但此刻的他剛處理完繁重的政事,頭暈腦脹,滿腦子都是自己接下來該干的事情,又著急將睡著的她送回寢殿,這才沒有意識到自己身上的印章。
“”
蒙毅嘴角微抽,氣笑了。
“今日明日與后日,不許公主吃點心。”
蒙毅吩咐周圍侍從。
那些都是很久遠的事情了,因為年齡太小,每每回想起來,記憶都是朦朧而缺失的。
只依稀記得,自己接連三日不曾吃點心,扯著蒙毅的衣袖哭了好大一場,但蒙毅說要她去上林苑放風箏,她便慢慢止住了哭,聲音一抽一抽的,問蒙毅什么時候帶她去。
蒙毅道,“這些年來,臣如履薄冰,方從與您的相處中悟出幾分道理。”
“可盡管如此,您與臣之間門還是走差了路,這是臣的失職。”
男人搖頭,顯然不滿意自己如與她之間門的關系。
“所以公主,您問臣喜不喜歡皇太女,這個問題對臣來講沒有任何意義。”
蒙毅聲音緩緩,“皇太女是臣看著長大的,臣不敢對皇太女有任何旖旎心思,這是對臣職責的一種玷污。”
“而皇太女,也不會對臣生出任何心思。”
蒙毅嘆了一聲,“皇太女只看得到表里山河,兒女情長于她而言,不過是過眼云煙”
“你怎知是過眼云煙”
秦鶴華眉頭微擰,倏地打斷蒙毅的話。
蒙毅攥著茶盞的手指陡然一緊。
“我可以明確告訴你,在很長一段時間門里,你是她除了阿父之外最喜歡的人。”
秦鶴華直視著蒙毅的眼,“但她摸不準你的心思,又自持身份,不屑于嬌嗔癡纏,讓你對她說一聲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