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有章邯在公主身側,但章邯到底年輕氣盛,處理不好宗親老臣與公主的關系,所以寫信邀我回去,襄助公主處理櫟陽政務。”
蒙毅平靜出聲。
副將嘴角微抽。
大抵也只有他們這位光風霽月的將軍,才會覺得這是寒酥邀請他幫助公主處理政務。
以他來看,寒酥長史寫的這封信的確是公事公辦的態度,言公主的不易,言宗親老臣的抗拒,言紈绔們的辦事不利,打眼一瞧,很容易得出一個公主來了櫟陽,便是水深火熱步步維艱的結論,畢竟寒酥只字不提公主與將軍的關系,話里話外毫無旖旎之意。
可很多時候看信不能看表面,要聯合寫信的時間地點來看。
寒酥長史寫這封信的時候,公主身入櫟陽,身邊僅有親衛女官伺候左右,少將軍不曾追隨左右,倒是章邯與公主一同去了櫟陽。
血氣方剛的男人,情竇初開的少女,倆人朝夕相伴著,身邊無長輩,更無教引宮人約束著,很容易發生一些花前月下的風流事。
若非失態逐漸超過寒酥的控制范圍,她怎會在這種事情寫這樣的求助信
要知道公主并非養在深閨人不識更不知朝政兇險的嬌嬌女,而是被陛下一手帶大的公主,櫟陽之行對她來講雖是磨難重重,但根本到不了需要求助萬里之外的蒙將軍的份上。
退一萬步來講,公主的確招架不住櫟陽的宗親老臣,可將軍遠在邊疆,等將軍得到消息,八百里加急趕到櫟陽的時候,黃花菜都涼了,根本幫不到公主的忙。
若真到了緊急關頭,求助離櫟陽不遠的蒙恬將軍都比求助將軍來得容易。
可問題是,他們的將軍似乎并不明白寒酥寫這封信的用意。
又或者說,將軍明白,但礙于他年長公主太多,又或者他對公主并無男女之情,所以他選擇性忽視寒酥的言外之意,只將這封信當做普通的求助。
副將心情格外復雜。
“將軍,寒酥長史乃是公主最為心腹之人。”
斟酌片刻,副將試探出聲,“若非公主之難不可為外人道,長史怎會在這個時間給將軍寫這樣的書信”
蒙毅看了一眼副將,“你的意思是,建議我回去”
“末將不敢。”
副將立刻道,“只是末將覺得,此時的公主需要將軍,至于將軍回還是不回,全在將軍一念之間。”
對于蒙毅會不會回去這件事兒,副將持悲觀態度。
當年將軍放著大好前程不要,寧愿從咸陽遠赴邊關也不愿繼續待在公主身邊,其心思已昭然若揭將軍對公主只有親情,并無男女之情。
離開公主,是因為公主終有一日要長大,將軍覺得他不該成為公主成長路上的絆腳石,所以才會毅然決然來到北疆。
若非公主不遠萬里追到這里,只怕將軍連書信都會一并斷了,讓公主徹底習慣沒有他的日子,也讓公主徹底習慣自己一個人,在沒有任何人的庇佑下快速成長。
公主的確是成長了。
在她選擇與少將軍一同闖宮門出發之際,她便已經成長了,她不再是被長輩們庇佑被長輩們安排一生的小公主,而是從錦衣玉食的尊榮里長出了棱角與自己的想法。
她不再滿足被安排。
她不再沉溺于旁人的為她好。
她開始獨立思考,成長與得失的代價是什么,然后打破陛下給她的舒適圈,決然追求心之所向。
從公主的改變來看,將軍的離開是對的。
若將軍不離開公主永遠是那個遇事便去找將軍的小公主,而不是獨立思考事情的能夠獨當一面的有繼承人潛質的公主。
公主長大了,她不再像以前那樣依賴將軍。
她給將軍的書信,從一月三封到三月一封,再到半年沒有半點消息傳來,她已經習慣了沒有將軍的生活。
她已經不再需要將軍。
如果這一次將軍不回去,那么公主的未來,將與將軍沒有任何關系。
副將呼吸微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