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資料里有黔首們的籍貫人口,記載較為詳細的,還有他們的職業與家屬關系。”
贏褚抬手,侍從恭恭敬敬捧上一卷戶籍,老者隨手翻開,念個鶴華聽,“開,辛丑年生,兄弟三人,長兄戍邊,二兄遷于咸陽,唯開獨居老宅,侍奉父母,娶妻生子,膝下兩男一女。”
鶴華微笑點頭,“伯祖父果然明察秋毫,連這些事情都一清二楚。”
“似開這種人,他的長兄雖是軍戶,但戶籍地也在櫟陽,若論拆遷賠償,他長兄的賠償給不給”
贏褚并未回答鶴華的話,把戶籍擱在案幾上,發出一聲輕響,“他長兄在萬里之遙都有賠償,那么僅在咸陽的二兄要不要給要給多少賠償”
“開是家庭關系最為簡單的黔首,他的賠償界限尚不好定論,若是家庭關系復雜的,又當如何劃分拆遷賠償”
贏褚聲音微涼,“這些事情公主想過嗎若是想過,怎會只給界兒他們半年時間”
鶴華悠悠一笑。
前面的話只是鋪墊,后面的那句給紈绔們半年時間才是重點。
畢竟簽了軍令狀又拿了她的委任書,若是做得不好,她便能光明正大將他們斬首示眾。
“這些事情我當然想過,正是因為想過,所以才只給他們半年時間。”
鶴華抬手往嘴里送了一口茶,不急不緩道,“若是時間拖長了,便是給那些已經遷往外地的黔首們時間,讓他們托關系再將戶口簽回來。”
“這樣一來,不僅會給我們的官員增加沒必要的麻煩,還會”
鶴華聲音微微一頓,目光在眾宗親面上游走,聲音帶了些揶揄味道,“還會造成大量官員貪污腐敗,登記效率低下不說,更會給財政增加許多原本可以避免的開支。”
“若這些開支多了,阿父會不會再來一次大清洗”
“叔祖父,您早年也是看著阿父長大的人,阿父的性子您比我更清楚。”
贏褚臉色微微一變。
“公主說笑了。”
一位老臣曲拳輕咳,試圖描補,“大秦以法治天下,貪污腐敗按律當斬,借櫟陽官吏一百個膽子,他們也不敢冒著殺頭之罪去貪污。”
鶴華不置可否,“叔祖父,我也希望櫟陽官吏個個清廉,可櫟陽官吏劣跡斑斑,著實讓人不敢輕信。”
宗親臉色微尬。
這話是大實話,讓人想反駁都找不到了角度去反駁。
櫟陽是貪官污吏的溫柔鄉,再怎樣兩袖清風的人,到了這里也會變了性子,來時兩手空空,去時盆滿缽滿,入鄉隨俗到讓人不忍直視。
“叔祖父,我是來拆遷的,不是來送錢的,明明能省十萬錢,我為什么要多花二十萬”
鶴華繼續道,“把這些省下來的錢去建造工廠與新的民居,遠比把錢給他們揮霍要好得多。”
“授人予魚,不如授人予漁的道理,叔祖父應當比我更清楚。”
贏褚嘆了口氣,“公主好口才,老夫自嘆不如。”
“叔祖父,您又說差了,并非我好口才,而是我在陳述事實。”
鶴華道,“若櫟陽官吏如咸陽一般,我自然會給他們年的時間,讓他們細細盤查,緩慢推進,可櫟陽情況特殊,我著實不敢放松警惕,只能以雷霆手段快些拆遷完畢,給死水一潭的櫟陽注入生機。”
鶴華抬手,“取工廠資料。”
贏褚眼皮一跳。
眾人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