贏政新拿的水晶簪花比剛才那一支更配鶴華今日的衣服與鬢發,鶴華手指撫著簪花,對著鏡子照著,“雉姐姐為什么要怕”
眾星捧月長大的小公主尚未反應過來槍打出頭鳥的道理,聽到嬴政的問題,還有些奇怪,“雉姐姐能力這么出眾,別說只是再多兩個廠子,縱然做了治粟內史,那也是她應得的,她有什么好怕的
怕下面的人不服管,還是怕旁人因為她的身份給她使絆子
鶴華擺弄簪花的動作微微一頓。她好像有些明白阿父為何這般問雉姐姐了。
這里是大秦,而不是另外一個世界。在這里,能夠入仕為官的,只能是男人。
公主說笑了。
呂雉莞爾,臣是大秦朝臣,陛下金口玉言封的廠丞,誰會給臣使絆子
鶴華垂了下眼。
不是這樣的。陽光之下也會有許多陰暗處,哪怕雉姐姐是阿父親封的廠丞,也會遭到很多的人刁難與陷害。
雉姐姐因為她的舉薦被阿父召見,又因為自身的能力被阿父委以重用,將自己負責的廠子打理得井井有條,無論是質量還是數量都遠高于其他廠子,有被她喜歡的機遇,自身的能力又足夠出色,假以時日,她必能位列九卿,甚至封侯拜相。
當然,前提是她是男人。
可惜她不是。
她是女人,她做廠丞已經足夠吸引別人的注意,她太過出色的才干非但不能讓她平步青云,反而會引起周圍人的嫉妒鄙夷甚至陷害,因為她是一個女人,卻做了超越女人的事情。
如果不是她的偏愛與阿父的重視,以及雉姐姐做事足夠謹慎足夠小心,躲過了無數明槍暗箭,否則只怕她所喜歡的雉姐姐早已是一具冰冷尸骨。
步步高升對于男人來講是無上榮光,可對于雉姐姐來講,卻是催命符,所以她才會舉薦蕭何與張良,寧愿讓別人在自己之上,也不愿自己成為別人眼中的靶子。
鶴華慢慢松開手。
銅鏡需要宮人長時間的打磨才能光可鑒人,但玻璃做成的鏡子不一樣,只需要在玻璃上涂上一層東西,便能如精心養護的銅鏡一般,將面前的人照得一清二楚。
鶴華抬眼瞧著玻
璃鏡,鏡子里有她,有阿父,有蒙上卿,有李斯,還有陪侍的官員與寺人,他們都是男人,而站在他們身后的雉姐姐雖然是女人,但她的穿著打扮卻并不“女人”,她沒有挽云鬢,更沒有簪珠花,只簡單把頭發束起來,上面簪了一支簡單的水晶做成的竹根簪子,沒有垂半點流蘇,而面上也是一點脂粉也無,素凈得像是蒙上卿的臉,清水凈面后,便能入宮當值。
鶴華眨了下眼。
雉姐姐在刻意削減自己身上的女性特征,讓自己變得與“男人”一樣,干練,威嚴,一絲不茍。
“當然是那些瞧不起雉姐姐的人會給雉姐姐使絆子。”
鶴華轉身,回頭看向颯爽英姿的呂雉,雉姐姐是很好很好的人,再高的官職雉姐姐也擔得起。
呂雉輕笑。小公主真的是一個很護短的人。
不止雉姐姐,還有我。
鶴華抬頭看嬴政,尚未褪去稚氣的小臉此時滿是認真,“阿父,我會算賬,會很多種語言,我也很厲害的。
“我希望未來的我能幫得到阿父,而不是只會讓阿父幫我簪珠花。”鶴華抬手,拔下嬴政簪在她發間的水晶簪花,擱在玻璃臺面上。
隨行官員心頭一凜。
得虧小公主是女人,若公主是位公子,以公子之身說這種話,那便是僭越,是覬覦不屬于自己的東西,足夠讓是小公主瞬間失寵的大不敬。
但幸好公主是公主,是個稚氣未脫的小女娃,陛下心尖尖上的小公主,身份擺在這兒,能為陛下分憂的事情并不多,左不過是些陪陛下解解悶,或者逗陛下開心,而不像公子那般插手朝政,培養自己的勢力,讓陛下放心“榮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