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陷入沉默。
贏政久久看著他,墨色眸間有火燎原,也有星河璀璨,一會兒明,一會兒暗,讓人猜不到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陛下,臣無法再為陛下戎馬為戰了。”他虛虛咳嗽著,打破兩人間的平靜。
嬴政收回視線,“天下已定,通武侯無需再沙場飲血。”只是與如今的通武侯相比,朕更希望以往那個且試天下的少將軍,上將軍。
王賁動作微微一頓。
有那么一瞬間,他以為陛下什么都明白,明白他在裝病,明白他在保全自己。
可既然明白,又為何不揭穿他的偽裝不揭穿,是否意味著陛下也希望看到今日的這一幕他交出兵權,榮養余生
大抵是希望的。
就如之前的昭襄王。
若白起死在大破趙軍的那一年,若之后兩人再無任何交集,那么昭襄王與武安君也是一段歷史佳話,而非刻薄寡恩的帝王賜絕世悍將自裁。
他不想落個武安君的下場,最好的辦法是現在便離開。
可真的離得開嗎他所珍視的戰馬此時被宰殺,尸首做成美味佳肴,此時正擺在皇帝陛下的食案。
而未來,他一手帶出來的精兵會與另一個平庸的將軍出征。
瞬息萬變的戰場根本不會給將軍成長的機會,是庸才還是將才,在出生的那一刻便已決定,而非后天的經驗積累。
身為三軍主將,他的每一個決策都決定著幾千上萬乃至百十萬人的生死,而一場至關重要的戰局,也決定著一個王朝的命運,是千秋萬代,還是短折亡國,取決于將領的忠心與才干。
王賁靜了下來。
“上將軍,請。”
劉季的聲音再度響起。
王賁抬頭。
宮苑巍峨威嚴,旌旗直插云霄。一如昔日戰場,他縱馬于五國城樓之下,看親衛拔去原有的旗幟,換成大秦的旌旗飄揚。
“陛下等我許久了”
王賁笑了一下。
他抬腳,玄色皂靴踏在臺階。
“上將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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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將軍”
鶴華微微一愣,瞬間高興起來,“阿父,通武侯過來了”他一定是知道自己錯了,來跟阿父賠禮道歉的。
鶴華扶著食案站起身,向外面不住張望著。
殿門外,男人的身影逐漸清晰,那是一個極其英武也極其銳氣的男人,與蒙恬的穩重內斂不同,與屠睢的殺氣騰騰更不一樣,他一身華服,處處精致,衣袖與領口以金銀線滾著邊,在日頭的映照下閃著細碎光澤。
毫無疑問,這是一個出身錦繡之中的貴族,貴族之地的喜華服愛講究在他身上表現得淋漓盡致。
可他不僅是一個貴族子弟,更是一個九死一生從戰場上活下來的常勝將軍。
他的眉眼很凌厲,眸光璀璨如星辰,他靜靜看著殿內的一切,有種天塌下來他也能撐得起的銳不可當。
“上將軍”上將軍陸陸續續有人站起來,眼神熱切看著這位姍姍來遲的將軍。
“臣拜見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