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廣利在恐懼與惶然之中,勉強轉動著自己的大腦。
那個門客是誰的人
宮廷之內,哪位皇子的馬前卒,亦或者說,就是皇太子本人派遣來的細作
若是前者,對方現下只需要做一件事,那就是等待。
等江充出面告發皇太子行巫蠱之事,詛咒君上,等皇帝大怒,發作儲君一系,清洗后族。
塵埃落定之后,他才會伺機而動,告訴皇帝臣日前得知,巫蠱之事,乃系江充、李廣利合謀構陷,實屬子虛烏有
到那時候,皇帝的憤怒足以埋葬一切
別說是他,就連八皇子,怕也未必能夠幸免
一位儲君的身亡,會帶著難以計量的人走向陌路,而為此陪葬的人,更將不可勝數
而倘若那門客從一開始就是皇太子的人,那就更可怕了。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又為此做出了哪些努力,乃至于串聯江充,使八皇子的親信悄悄埋下木偶,他想干什么,已經是呼之欲出了
當然是在時機成熟的時候,給予己方致命一擊,將其送上西天
冷汗源源不斷的從李廣利的額頭滲出,而他甚至于顧不上去擦拭,在書房中反復踱步許久,終于倉皇的做出了決定“備車,我要出門一趟”
他要去找江充和姻親劉屈氂商議此事。
從幾人聯合一處,謀劃這件案子開始,就已經被綁定在了一起,要么一起生,要么一起死,沒有別的可能
而這個計劃本身,其實就相當于一輛沒有設置剎車程序的快車,一腳踩下油門之后,除非撞到什么東西,否則如何也無法停下了。
木偶已經被埋在了皇太子的宮室里,幕后之人虎視眈眈,如今主動權已經不在他們手上,對方隨時都有可能發難,再不去搶奪時間,商議對策,那就真的完了
李廣利到了兒女親家、澎侯劉屈氂府上,又請后者馬上去請江充。
江充聞訊之后,身披斗篷,遮住全身漏夜前來,進門之后,難掩怫然“海西侯,我們之前不是說過,事成之前不要再見面了嗎今晚之事,你最好給我一個理由”
李廣利如今已經成了驚弓之鳥,再不復定計之時的躊躇滿志,聞言也不忍讓,當即作色道“那個提議我行巫蠱之事構陷皇太子的門客不見了,這個理由夠不夠”
“什么”江充大驚失色
在場的三人當中,李廣利是外戚,劉屈氂是宗室,而他,卻是帶有漢室特色的特務,繡衣使者出身。
前兩人能夠出人頭地,或多或少很大成分是占了時運亦或者出身的緣故,而他江充,那可真就是從最底層打拼出來的人精。
而無論是他自己的頭腦,還是他那本就特殊的工作性質,都叫他瞬間就意識到了此事的嚴重性。
彼時江充頭腦當中冒出來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完蛋了
第二個念頭是有沒有機會反水
就說是我江充查獲了這起反意圖構陷太子、顛覆大漢的陰謀勢力集團
至于先前的聯合,可以說是為了深入敵營,得到第一手證據
李廣利出身平平,之所以有今日,純粹是占了李夫人的光,他搞不清這些彎彎繞,但是劉屈氂不一樣。
宗室子弟,又能混到出人頭地,他對于這些服務于頂層人物的特務太了解了。
毫無道德觀念的王八蛋,有奶就是娘
現下既已經到了危急關頭,劉屈氂語氣也沒那么客氣了,無論江充有沒有反水的意思,他都在第一時間內給出了警告“事已至此,再說這些還有什么用”
他向江充示意對面的坐席“如今咱們三個已經是一條藤上的螞蚱,此事若被揭發,跑得了誰還是坐下來好好商議一下該當如何應對吧。”
江充聽出了劉屈氂言語之中的威脅,不露痕跡的磨了磨牙,到底坐了下去“澎侯說的很是。”
李廣利遂將事情經過告知“今日我使人去請他,卻發現已經是人去樓空了”
江充急了“我叫你殺他滅口,你不忍為之,使人將其看管,居然也沒看住”
劉屈氂又打了一個圓場“還是想想該怎么辦吧”
江充幾乎是立時便站起身來“此事因他挑唆而起,又因他消失而生變,破局之法,全在一人,我馬上去查”
在這方面,他有著李廣利和劉屈氂都無法比擬的優勢,那就是無孔不入的繡衣使者們可以源源不斷的為他情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