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韓諭的話,在進行驗證之前,朱杝不會盡信,但也絕不會不信。
“千真萬確”韓諭的回應,也是深諳構陷之道,“如有半句虛言,臣甘愿領欺君之罪”
看到這兒可能有人要說了,韓大人至于么他跟這些人也沒有什么非得你死我活的仇恨啊
就說“糞坑殺駙馬”那檔子事兒吧韓諭本來也不能確定麻玄聲到底是不是他們弄死的,就算他能確定,他和麻玄聲的感情實也沒有那么深,只是當麻玄聲變成了一種“沉沒成本”時,韓諭對自己花在麻玄聲身上的心血有點心疼而已。
這種程度的惋惜,是不會驅使韓諭賭上自己的身家性命去給麻玄聲報仇的。
那么他這又是何必呢
其實很簡單,麻玄聲的死,只是個引子,一個讓韓諭和混元星際門的人有了交集的引子,而真正讓韓諭動了殺心的,還是他的政治嗅覺,是他那番把這群人和“庶爺”聯系起來的推理。
盡管韓諭這屬于“虛空打靶”,但巧的是,他還真打對了,因為對方也早就因“玉尾大仙”的事兒一直想弄他呢,這惡意可以說是雙向的。
那咱話又要說回來了,只是如此,他就敢說“如有虛言甘領欺君之罪”這話
害,列位仔細琢磨一下就會明白了在皇帝的面前,你越是在誣陷別人,就越是要把話說得“絕對”一些。
因為只要你被揭穿了,哪怕事先沒有放狠話,你也是欺君,沒區別。
講話閃爍其詞、留有余地,除了降低誣陷的成功率之外,對你沒有任何好處。
相反,你要是說的、演的比真的還真,那萬一最后被揭穿了,你還能再演一出“其實我也是被騙了”、“都是誤會”、“我真的以為如此,所以說話才會這么絕對”的戲,以此保留一線生機。
所以我才說,韓諭他“深諳構陷之道”,像這樣的戲碼,他過去曾導演和主演了很多次,可謂經驗豐富,今天的這場戲,他也就是信手拈來。
更何況,傍晚時那場“鴻門宴”,韓大人安排的那么妥當,已經制造出了“證據確鑿”的局面,在他看來,自己這波根本也沒有被揭穿的可能。
“既如此,朕定要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朱杝見韓諭這么激動,也是面露肅然,“來人吶”
因為方才韓大人“告狀”的時候已經說了,孫亦諧、黃東來和令狐翔三人此時也都在殿外等候,所以朱杝聽完他的話,便立即召了那三人進來。
這里又能看出韓諭的雞賊來了,明明那三人跟他是一塊兒來的,但他讓太監通傳的時候,只說是他“韓諭有要事啟奏”,沒提還跟著別的人呢,這樣皇帝聽到后,肯定是傳召他一個呀,那他就能獨自先進來說話了。
現在朱杝聽完他那先入為主的一面之詞,你要說完全沒受影響,那顯然也是不可能的。
故而,當孫亦諧、黃東來和令狐翔三人進來參見之時,朱杝對他們的態度便沒有他對韓諭那么客氣了,也沒有給他們賜座啥的,只是讓他們平身站著說話。
而這仨貨呢令狐翔還好,他在皇帝面前多少還是有點憷,所以站得還挺規矩的,但那孫黃二人,一站起來,便故意塌肩歪頭、撇著大嘴,一副地痞的腔調,且雙雙不懷好意、似笑非笑地把目光往那韓諭身上投去。
韓大人見狀,還在心中暗笑道“哼到底還是太年輕啊,你們擺出這副模樣瞪著我,又能如何呢你們自己是知道自己被冤枉,但在別人眼里,這就是破罐破摔啊。”
“嗯”朱杝看到他倆這樣兒,也是從鼻孔里長出了一陣氣,然后沉聲道,“孫少俠,朕問你,今日你去那少師府,都做了些什么”
朱杝還是有水平的,換了一般人,在被韓諭那番話洗過腦后,八成是不會再稱呼孫亦諧為“少俠”了,且很可能會用“你可知罪”這種質問作為開場白,但朱杝并沒有,他就算受到了一些影響,也沒有特別明確在內心站隊,他還是先正常提問,讓“被告方”也有說話的機會。
“回皇上”孫亦諧答曰,“我到韓大人家里,先是坐下喝了杯茶,然后想借茅廁一用,接著韓大人的管家就把我從后門帶進了一個叫明玉堂的地方,我還沒搞明白啥事兒呢,就來了一群打手把我給包圍了,還誣陷我是打人硬闖,說我要,說我要盜竊國家機密”
您別看他這措辭很糙,但言簡意賅,短短幾句話就把他的視角所經歷的事情講清楚了。